李万财捐输二十万两白银、获赐“忠义大夫”麒麟补服的消息,如野火般席卷京城。升斗小民惊叹于那堆积如山的白银,更敬畏那象征公侯之尊的麒麟补服,议论纷纷:“李半城真成‘李半国’了!”“祖坟冒青烟!”“为国分忧,比那些铁公鸡国公强!”
然而,这份“一步登天”的荣耀,在真正的权力场与商场激起的却是滔天巨浪。
英国公张维贤听闻朝堂上李万财受赏、皇帝当众羞辱勋贵“不如商贾”的经过,气得摔碎茶盏,老脸涨红:“商贾贱类!安敢辱我勋贵门庭!陛下竟为臭钱折辱我等百年勋贵,可恨!”其他勋贵府邸同样弥漫着怨毒与恐惧。皇帝“登门拜访理财”的威胁如悬颈之剑。锦衣卫虽未强闯,但府外可疑身影、府内被“请喝茶”后魂不附体的管事账房,令他们如坐针毡。压力之下,一些根基浅、账目不清的勋贵已开始悄悄变卖产业,筹银“破财免灾”。
士林反应复杂。务实派如周遇吉等,认可李万财国难当头“不拘一格用人才(财)”的义举。但更多秉持“士农工商”铁律的顽固清流则感到了奇耻大辱!翰林院老学士痛心疾首:“商人重利轻义!赐其麒麟补服,位比公侯?颠倒伦常,败坏纲纪!国将不国!”都察院御史愤愤不平:“什么义举?谄媚君上,投机钻营!说不定是盘剥来的不义之财!”商贾地位提升,直接挑战了他们的优越感和话语权,有人已酝酿弹劾李万财“市恩沽誉”、“僭越礼制”。
表面风光的李万财,正承受着汹涌的暗流。他穿着御赐麒麟补服(只敢在家),看着账房送来的损失报告愁眉不展。短短几日,李家在京畿的绸缎庄、粮店接连遭“意外”:库房“失火”烧毁苏绣、车队“翻车”损失数千石粮食、大主顾莫名终止合约。更心惊的是,“通源号”、“盛隆昌”等背景深厚(与勋贵、官员勾连)的大商行东家“偶遇”李万财,言语绵里藏针:
“李大夫是陛下红人,麒麟加身,望尘莫及啊!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京城水深,有些钱烫手,有些名…背着累!”
“听说员外家不顺?要不要帮忙‘疏通’?花费嘛…怕不比那二十万两少!哈哈!”笑声中满是威胁与敲诈。
李万财明白,这是勋贵势力利用商场影响力,对他进行的无声围剿!断财路,逼屈服,甚至要搞垮他!麒麟补服非但不是护身符,反成了招祸的靶子!
“老爷!不好了!”管事仓惶冲入:“山西回来的药材皮货商队…在居庸关外被劫了!三十多辆大车…近八万两的货!镖师死伤惨重,二掌柜也…逃回的伙计说,劫匪不像普通山贼,行动利落狠辣,像是…官兵假扮!为首的…脸上有道疤!”
“官兵假扮?!疤脸?!”李万财如遭雷击!他猛地想起骆养性提过范永斗的心腹“疤脸刘”!范家虽倒,其绿林边军死党未清!这是范家余孽报复?还是…有人借刀杀人?!八万两,几乎是李家明面小半年的进项!加上此前损失,李万财心口剧痛,腥甜上涌,强咽下去,面如死灰,眼中交织着愤怒、恐惧与绝境深寒。皇帝的恩宠是蜜糖也是砒霜!勋贵报复如附骨之疽!商场倾轧步步紧逼!如今亡命徒也杀上门!这“商贾救国”路,比他想象的凶险百倍!捐银二十万,换来的竟是四面楚歌!
千里之外,陕西商洛山,王二起义军营寨内,一场关于未来的激烈争论正围绕“座上宾”——前崞县令周遇吉展开。
“大哥!别再听这姓周的胡扯!”头目赵四拍案而起,指着周遇吉,“什么‘整顿军纪’、‘开荒屯田’、‘善待百姓’?咱们是造反!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搞这些条条框框跟官府有啥两样?让兄弟们种地?呸!拿刀就不是为了种地!”
“对!缺粮缺饷,饿着肚子咋种地?趁贺人龙新败,打下西安府抢他娘的!”众头目群情激愤,倾向劫掠。
王二眉头紧锁看向周遇吉。周遇吉平静起身,声音清晰:“诸位,劫掠痛快。但想想,我们为何能聚数万之众?是朝廷无道,百姓活不下去!若只知劫掠,与贪官何异?抢富户,富户恨你;抢城池,百姓视你如寇仇!长此以往,便是无根之萍!官军坚壁清野就能困死我等!”他指向帐外开垦痕迹:“屯田虽苦,得长久之粮!整军纪,得民心!民心所向,方是根基!有根基,进可图霸业,退可保身家!否则,纵打下西安,抢得一时,终是流寇,必被剿灭或取代!诸位,是想做流寇?还是…成一番事业,让子孙不再受饥寒之苦?!”
周遇吉的话如重锤敲在众人心头。营帐陷入沉默。王二看着他,眼中光芒复杂。这位前县令的威望,正以可怕的速度在义军中增长…
李万财在京城的血雨腥风中挣扎,周遇吉在流寇中推行“离经叛道”的改革。两条线看似无关,却共同撕裂着大明帝国腐朽的根基。风暴眼中心,皇帝朱小明案头,刚刚落下两份急报:
一份是李万财泣血陈情——商队遭劫,损失惨重,濒临绝境。
另一份,则是陕西巡抚张尔忠八百里加急——弹劾周遇吉“蛊惑流寇,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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