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抉择，不言而喻

云来集的喧嚣依旧，只是谢桐不再是那个蜷缩在巷口墙根下的算命“仙姑”。她裹着雪白狐裘，抱着暖炉，慢吞吞地走在相对僻静的街道边缘。怀里，那只通体雪白、冰晶眸子的狐狸安静地蜷着，蓬松的大尾巴圈着她的手臂，只露出一点尖尖的耳朵。它闭着眼，仿佛在假寐，只有谢桐能感受到它周身那股清冽如万载玄冰的寒意。

【带着狐狸逛街？恶女画风越来越奇怪了……】

【这小东西看着就不好伺候，冰灵石当零食的主儿！】

【她好像挺在意这狐狸？眼神都不那么死寂了。】

直播间弹幕难得有些轻松。

谢桐此行的目的很简单——为桐苑小筑那个空着的紫檀花架，寻几株真正能活的冰晶兰幼苗。上次买的种子，终究是死物，需要时间。她想要一点能立刻看到的、属于她小院子的活气。

她拐进一条专门售卖灵植的小巷。巷子不深，尽头便是那家口碑不错的灵植铺子。就在她抱着狐狸，准备踏进铺子门槛时——

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小巷两侧斑驳的石墙阴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数道裹挟着浓郁魔气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凭空扑出！速度快如闪电，目标明确——直指谢桐！

“啊——！” 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呼从谢桐身后传来！是沈欢！她似乎也正好来此挑选灵植，身边还跟着两个筑基期的侍女。

魔影的目标显然不止谢桐！其中两道黑影如同毒蛇般缠向沈欢和她惊慌失措的侍女！

事发突然，距离太近！谢桐这具废人之躯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只觉一股阴冷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怀中的小白狐猛地睁开了冰晶般的眸子！那眸中瞬间爆发出极其凛冽的寒意！然而，一道更快的、带着元婴威压的魔气绳索，如同毒蟒般缠绕而上，精准地避开了小白狐（或者说，那魔气在触及小白狐周身三尺时竟诡异地自行消散了几分），狠狠捆缚住了谢桐的腰身和手臂！

暖炉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青石板上，幽蓝的狐火跳跃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

“唔！” 谢桐闷哼一声，剧痛和窒息感瞬间传来！同时，另一道魔气绳索也死死缠住了惊魂未定的沈欢！

“欢欢！” 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从巷口传来！是顾寒飞！他竟也在此刻赶到！

顾寒飞目眦欲裂！他刚刚处理完采购清单，感应到这边有魔气波动便立刻赶来，没想到看到的竟是如此一幕！他周身元婴后期的灵力瞬间爆发，金色剑芒如同怒龙般斩向距离最近的两个魔影！

“噗！”“噗！”

两个筑基期的魔修傀儡瞬间被凌厉的剑气撕碎！然而，更多的魔影如同潮水般从阴影里涌出！它们悍不畏死，目标明确地纠缠住顾寒飞，同时，那两道捆缚着谢桐和沈欢的魔气绳索猛地收紧，将两人如同货物般拖拽而起，朝着小巷尽头一个不知何时打开的、散发着污秽魔气的空间裂隙拉去！

“放开她！” 顾寒飞怒吼，剑光纵横，拼命想冲开魔影的阻隔。他心急如焚，目光死死锁定在沈欢身上。沈欢脸色惨白如纸，泪水涟涟，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对着顾寒飞凄然喊道：“寒飞师兄！救我！”

谢桐被魔气绳索勒得几乎喘不过气，五脏六腑都像是要移位。她苍白着脸，没有尖叫，没有求救，只是下意识地死死抱紧了怀里的小白狐！小白狐冰晶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污秽的空间裂隙，周身寒意暴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嘶鸣！

然而，它终究只是一只“灵宠”，在元婴魔修蓄谋的突袭和空间之力面前，它的力量被刻意针对性地压制了。

就在谢桐和沈欢即将被拖入空间裂隙的刹那——

“住手！”

一声威严的冷喝如同惊雷炸响！一道身影裹挟着强大的灵力波动瞬间出现在巷口！是昆仑执法堂的一位元婴长老！

魔影们似乎早有预料，为首的一个黑影发出一声尖利的怪笑：“桀桀桀！昆仑的走狗来得倒快！可惜，人我们带走了！” 他猛地催动魔气！

空间裂隙骤然扩大！强大的吸力瞬间爆发！谢桐和沈欢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硬生生拽了进去！

“欢欢——！” 顾寒飞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眼睁睁看着沈欢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裂隙中。他拼命斩开最后两个魔影，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正在急速缩小的裂隙！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裂隙边缘时，他的身形猛地一顿！目光扫过裂隙深处，那里，谢桐被魔气绳索捆缚的身影也即将被黑暗吞没，她死死抱着那只雪白的小狐狸，空洞的狐眸似乎……正透过裂隙，平静地看向他？

那眼神里没有祈求，没有怨恨，只有一片死寂的、仿佛早已预料到结局的冰冷。

顾寒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救谢桐？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去追被拖得更深的沈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执法堂长老的攻击已然轰至！空间裂隙剧烈震荡，眼看就要彻底闭合！

“对不起了，师姐！” 顾寒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猛地一咬牙，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裂隙边缘，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不顾一切地朝着沈欢消失的方向、更深处的黑暗冲去！

“轰——！”

空间裂隙在执法堂长老的攻击和自身力量下，彻底闭合！原地只留下淡淡的魔气痕迹和一片狼藉。

而谢桐的身影，连同那只雪白的小狐狸，彻底消失在闭合的裂隙之后。

【！！！！！！！】

【被绑了？！和沈欢一起？！】

【顾寒飞……他选了沈欢！他放弃了谢桐！】

【虽然知道他会选沈欢……但亲眼看到还是……】

【谢桐最后那个眼神……她好像早就知道？】

【她抱着狐狸……那狐狸能救她吗？】

【直播还在！视角跟着谢桐！】

直播间彻底炸了！弹幕不再是清一色的嘲讽，第一次出现了大片大片的沉默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个恶毒女配最后平静到可怕的眼神，像一根刺，扎进了许多人的心里。

* * *

冰冷，潮湿，带着浓重血腥和腐臭混合的污浊气息。

谢桐从短暂的空间眩晕中恢复意识，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阴森的山洞之中。洞壁上插着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火把，映照着嶙峋的怪石和地面暗沉发黑的血迹。她被粗壮的、刻满符文的黑色铁链牢牢捆缚在一根冰冷的石柱上，铁链深深勒进她的皮肉，带来刺骨的疼痛和魔气的侵蚀感。

怀里的小白狐不见了。她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别找了，小东西在这儿呢。”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谢桐猛地转头。

山洞中央，一个穿着华贵黑袍、面容阴鸷邪气的年轻男子斜倚在一张铺着兽骨的王座上。他手里，正拎着小白狐的后颈皮！小白狐四肢悬空，冰晶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那魔修少主，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周身寒气涌动，却似乎被某种强大的禁制压制着，无法挣脱。

魔修少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挣扎的小东西：“啧啧，元妄天尊的宝贝弟子，连养的宠物都这么……特别？” 他指尖冒出一缕黑气，如同毒蛇般缠绕向小白狐。

小白狐猛地扭动，冰晶般的眸子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愤怒和……一丝极其隐晦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那缕黑气在靠近它皮毛时竟被瞬间冻结、崩碎！

魔修少主微微一怔，随即眼中兴趣更浓：“有意思！看来本少主这次收获不小！”

“放开它！” 一个带着哭腔、虚弱却愤怒的声音响起。

谢桐循声望去，这才看到山洞另一侧，同样被粗壮铁链捆缚在石柱上的沈欢。她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脸上沾着污迹，看起来狼狈不堪，此刻正对着魔修少主怒目而视，眼神里充满了“正义”的愤怒和对小白狐的“担忧”。

“欢欢师妹……”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痛苦响起。是顾寒飞！他果然也追了进来，只是此刻同样被几道强大的魔气锁链束缚着，半跪在不远处，嘴角溢血，显然经历了一番苦战才找到这里。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沈欢身上，充满了心痛和焦急，甚至……连看都没看谢桐一眼。

“寒飞师兄！” 沈欢看到顾寒飞，眼泪瞬间涌出，声音更加凄楚可怜，“你没事吧？都怪我……连累了你和……谢师姐……” 她“愧疚”地看向谢桐的方向，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

谢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空洞的狐眸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果然，又是这熟悉的戏码。

魔修少主似乎很享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戏码，他松开对小白狐的钳制（小白狐落地后立刻窜到谢桐脚边，警惕地盯着魔修少主，冰晶般的眸子里寒意森森），邪笑着拍了拍手：“好了，感人的重逢戏码到此为止。”

他站起身，踱步到山洞中央，目光在顾寒飞、沈欢和谢桐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落在顾寒飞身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顾少宗主，久仰大名。今日请你来，是想玩个有趣的游戏。” 他指了指被铁链捆缚的谢桐和沈欢，“你的心上人，和你的前师姐。她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选谁？”

山洞里瞬间死寂。

火把幽绿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顾寒飞瞬间惨白的脸，沈欢惊恐瞪大的泪眼，以及谢桐……那张依旧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的苍白面容。

【二选一！操！果然是这招！】

【还用选吗？肯定是沈欢啊！】

【虽然知道结果……但看着好难受……】

【谢桐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怕吗？】

【那只狐狸……它在保护谢桐脚边！】

弹幕屏住了呼吸。

顾寒飞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看看泪眼婆娑、满眼都是依赖和恐惧的沈欢，又看向石柱上被铁链捆缚、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的谢桐。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他眼中翻腾。

“不……不要……” 沈欢发出惊恐的呜咽，拼命摇头，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寒飞师兄……救我……我好怕……”

这哭声如同尖锥，狠狠刺入顾寒飞的心脏！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血红的决绝！他死死盯着魔修少主，声音嘶哑如同困兽：

“放了欢欢！有什么冲我来！”

答案，不言而喻。

魔修少主发出一阵得意而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顾少宗主！” 他猛地挥手！

“咔嚓！” 束缚着沈欢的铁链应声而断！

“欢欢！” 顾寒飞不顾一切地挣脱开压制他的魔气，踉跄着扑过去，将软倒在地的沈欢紧紧抱在怀里！

“寒飞师兄！” 沈欢扑在顾寒飞怀里，放声大哭，仿佛劫后余生。

没有人再看石柱上的谢桐一眼。

她被遗弃在冰冷的石柱上，粗重的铁链深深嵌入她的皮肉，魔气如同跗骨之蛆般侵蚀着她残破的经脉。山洞里污浊的空气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幽绿的火光映照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额角被魔气擦破了一道口子，渗出的血珠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狐裘在挣扎中凌乱不堪，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相拥的顾寒飞和沈欢，扫过得意狞笑的魔修少主，最后落在了脚边那只依旧警惕守护着她的小白狐身上。

小白狐冰晶般的眸子也正仰头看着她，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漠然，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谢桐空洞的狐眸里，没有任何泪水，也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冰寒死寂，以及在那死寂深处，一丝如同淬毒冰棱般尖锐的、无声的嘲弄。

她微微扯动了一下失了些血色的唇角，没有发出声音，但意识深处，却清晰地响起了只有她自己和直播间能“听”到的、冰冷到极致的低语：

「看，我赌对了。」

「一如既往，被抛弃的……」

「永远是我。」

直播间，一片死寂的空白。

几秒后，弹幕才如同迟来的潮水，汹涌地、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滚过屏幕：

【………………】

【妈的……心里堵得慌……】

【虽然她是恶女……但这一刻……】

【顾寒飞！你他妈真不是东西！】

【沈欢那哭声……假得我想吐！】

【谢桐那个眼神……我受不了了……】

【狐狸！狐狸还在守着她！】

【闻人衍！！！你的狐狸和徒弟都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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