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容底线，碎丹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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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温泉池畔的“意外”之后，谢桐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烤。每每见到闻人衍那张依旧清冷无波、如同神祇雕塑般的脸，她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灼人的体温、紧扣在腰间滚烫的手掌，还有坐在他腿上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紧密相贴感。羞愤、恼怒、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以及更深的忌惮，在她心底反复煎熬。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唯一重要的事情上——活下去，以及……恢复力量。

修为被封，金丹碎裂，如同被拔了牙剪了爪的猛兽，只能在这看似仙境实则步步惊心的牢笼里苟延残喘。这绝非长久之计。她必须找到恢复修为的方法，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禁地的竹楼深处，有一间尘封的藏书室。前任侍者大概是个极爱洁净的人，书架纤尘不染，但那些古老的玉简、兽皮卷轴和泛黄的书册，却透着一股沉淀了漫长岁月的陈旧气息。谢桐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将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投入其中，近乎贪婪地翻阅着一切可能与修复金丹、重塑修为相关的记载。

然而，希望如同沙漏里的流沙，一点点流逝。

“金丹碎裂，道基崩毁，灵力散逸，仙路断绝……”

“……古法有碎丹重修者，十死无生……”

“灵根为基，金丹为炉，炉碎则火熄，纵有神药，亦难重燃……”

“……”

一行行冰冷的字句，像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她心上。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碎丹重修？那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渺茫可能，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而且，她连重修的基础都没有——丹田如同被彻底冰封的死海，沉寂的冰魄灵根碎片被无形的封印牢牢锁住，连一丝灵力都无法引动。

她疲惫地合上一卷记录着失败案例的兽皮卷轴，指尖冰凉。难道真的……只能这样做一个废人，在这禁地里惶惶度日，直到某天闻人衍再次失控，或者叶玖、萧钰找到机会彻底除掉她？

不！绝不！

一股强烈的、近乎偏执的不甘从心底深处涌起。她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手肘下意识地撑在了旁边的书架上。

就在这时，书架角落里，一卷蒙尘的、毫不起眼的青色玉简被她无意中碰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谢桐皱着眉，弯腰捡起。玉简入手温润，材质普通，上面只刻着几个模糊的古篆小字——《灵枢杂论·残篇》。像是某个不知名散修的笔记手札，并非什么高深典籍。她本欲随手放回，鬼使神差地，却注入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神念。

残破的信息断断续续涌入脑海：

“……夫灵力者，本源各异，相生相克，亦相滋相养……”

“……光之属，温煦和缓，如春阳化雪，可润枯涸之田，滋沉寂之根……”

“……溟之属，至阴至寒，蚀灵消魂，万物归寂……”

“……然阴极生阳，溟极深处或有微芒……光溟同源，一体两面……”

光之属……温煦和缓……润枯涸之田，滋沉寂之根？

谢桐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脑海中的绝望迷雾！

光！闻人衍的“太初光溟灵根”！那光属性的“净世光”！净化万邪，甚至能回溯时间，修复受损灵脉和神魂！

她猛地回想起那次温泉“意外”！当时混乱中，他扣住她腰肢的手掌滚烫，那股霸道的力量涌入她体内时……在那剧烈的灼痛和妖力的冲击之下，丹田深处，那被冰封的死寂之中，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她忽略的暖流滑过？像冬日里投入冰湖的一缕微弱阳光？

难道……那不仅仅是他失控妖力的灼热？那微乎其微的暖意……是光属性灵力的本能渗透？是它无意识中，对她这具沉寂破碎的“枯涸之田”产生的……一丝“滋养”？！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碎丹重修是九死一生，但若能在重修之前，先以温和的光属性灵力温养、修复她千疮百孔的丹田，稳固碎裂的灵根碎片，哪怕只是让这片“死田”恢复一丝生机……那成功的几率，是否会大大增加？

希望之火，在绝境中重新点燃，虽然微弱，却足以燎原！

然而，新的问题接踵而至。闻人衍凭什么帮她？他可是眼盲心冷、视众生如无物的存在！那晚失控咬她，更像是某种本能驱使。如何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持续不断地释放出那温和的光属性灵力为她所用？

谢桐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后颈那个早已结痂、却依旧带着温热烙印感的细小伤口上。又想起了那晚他滚烫的鼻息喷在她颈侧，那沙哑迷醉的低语：“你闻起来……像块小点心。”

冰魄灵根的气息……对他有吸引力？或者说，对他体内那同样霸道、偶尔会失控的狐族妖力，有某种特殊的安抚作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恐惧依然存在，但求生的渴望和对力量的渴求，压倒了一切！

她要……主动接近他！利用自己身上这点微末的冰魄气息作为诱饵，引导他释放出光属性灵力！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

* * *

机会来得比预想的快。

又是一个黄昏。闻人衍依旧靠坐在窗边的竹榻上，空茫的眸子“望”着窗外最后一线天光。谢桐端着更换好的冷香炉，缓步靠近。心跳如擂鼓，掌心沁出细密的冷汗。

她强迫自己镇定，像往常一样，将香炉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竹几上。动作间，她刻意放缓了呼吸，尝试着，极其小心翼翼地，从丹田深处那被封印的碎片中，引动了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寒气息。这气息并非灵力，更像是一种源自灵根本源的、沉寂的“味道”。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

就在那丝冰魄气息流泻而出的瞬间——

竹榻上，闻人衍搭在膝上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空茫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谢桐身上。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毫无波澜，仿佛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探究？或者说……兴趣？

谢桐强作镇定，没有立刻退开。她垂着眼，假装整理香炉的位置，指尖状似无意地，轻轻拂过闻人衍放在竹几边缘的手背。

冰凉细腻的肌肤相触。

闻人衍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谢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破腔而出！她清晰地感觉到，就在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温和、纯净、如同春日暖阳般的力量，极其自然地、如同呼吸般，从闻人衍的手背肌肤下流淌出来，顺着她接触的指尖，丝丝缕缕地渗入她的体内！

就是它！光属性的灵力！净世光！

那暖流极其微弱，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探入她沉寂的丹田。所过之处，如同干裂的土地被温润的雨水浸润，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和……生机！那被冰封的、布满裂痕的金丹碎片，在这股温和力量的包裹下，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像一颗沉寂了亿万年的种子，感受到了一丝破土的契机！

成功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谢桐！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然而，这狂喜只维持了一瞬。

因为就在她试图汲取更多那暖流时，那温和的光属性灵力深处，一股阴冷、霸道、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溟”之力，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抬头！带着毁灭的气息，顺着那暖流就要反噬而来！

谢桐脸色煞白，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指尖残留着那阴冷的余悸，让她浑身发冷。

“剑尊恕罪！”她慌忙后退一步，垂首请罪，声音带着真切的颤抖。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噬，让她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闻人衍空茫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沉默着。

竹楼内一片死寂。只有谢桐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就在她以为触怒了对方，准备迎接惩罚时——

“嗯。”

一个极其轻微的单音节，从闻人衍的薄唇间逸出。那声音……似乎比平日里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慵懒？或者说……餍足？

谢桐愕然抬头。

闻人衍已经缓缓转回头，重新“望”向窗外。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完美的侧脸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轮廓。那抿成直线的薄唇，唇角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上弯起了一个难以捕捉的弧度？

快得如同错觉。

但谢桐确信自己看到了！那不是嘲讽，不是冰冷，更像是一种……被取悦了的、隐秘的愉悦？

这个认知让她头皮发麻，心底却涌起一股更复杂的情绪。是了，她的冰魄气息对他而言是“点心”，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她汲取了一丝光灵力，而他……似乎也享受了她主动释放的这点“点心”气息？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换？

“继续。”闻人衍淡淡开口，打破了沉寂。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却似乎少了些平日的漠然。

谢桐的心跳依旧很快，但最初的恐惧已被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取代。她定了定神，再次上前，这次更加大胆。她没有再刻意去触碰他的手，而是拿起一块干净的棉布，开始擦拭竹几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间，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引动丹田深处那点微末的冰魄气息，让它如同无形的丝线，悄然萦绕在自己周身。

果然，那股温和的、如同暖阳般的光属性灵力，再次从闻人衍身上流淌出来，无声无息地弥漫在两人之间咫尺的空气里。这一次，它似乎更加“主动”了些，如同好奇的触手，温柔地包裹住谢桐周身散发的那丝冰寒气息，然后，再丝丝缕缕地、小心翼翼地渗透进她的身体。

暖流再次涌入沉寂的丹田。这一次，那股阴冷的“溟”之力被很好地压制着，没有出现反噬。那温和的力量如同最精妙的工匠，极其耐心地、一点点地抚平着丹田的创伤，滋润着枯竭的灵根碎片。虽然修复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

谢桐专注地擦拭着竹几，感受着体内那久违的、象征着生机的微弱暖意，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在玩火，在与一个深不可测、随时可能失控的存在进行一场危险的交易。

她悄悄抬眼，看向闻人衍。

他依旧侧对着她，空茫地“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夕阳的暖光在他冷白的肌肤上镀上一层浅金。那完美的下颌线似乎比平日更放松一些，紧抿的薄唇线条也柔和了些许。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似乎也悄然淡化了。

他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倚在竹榻的软垫上，那姿态，透出一种难得的、近乎慵懒的放松。

谢桐的心底，那个荒谬的念头再次浮现，并且前所未有的清晰：

闻人衍，似乎……很开心？

这个认知让她后背发凉，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扭曲的兴奋。她赌对了！她的“点心”气息，对他而言，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甚至能让他暂时收敛起那份拒人千里的冰冷，展露出近乎“愉悦”的一面。

这禁地的日子，果然水深火热，危机四伏。但在这危机之中，她似乎……也为自己撬开了一条布满荆棘、却又通往生机的险路。

她低下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所有的激动和算计深深埋入眼底。指尖下，是温润的竹几，体内，是悄然流淌的、代表着希望的暖流。

路还很长，很险。但至少，她看到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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