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碎玉录
超小超大

胭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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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钗坠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谢桐僵立在玄字七号房的中央,鹅黄色的粗布外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束发的素银簪被闻人衍修长如玉的手指轻巧地抽走,墨玉般的长发瞬间如瀑泻落,垂至腰际,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几缕发丝粘在她沁着冷汗的颈侧,衬得那处肌肤愈发冷白如瓷。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抵上了坚硬的床柱,退无可退。

闻人衍依旧保持着那个倾身的姿势,月白色的冰蚕丝袍服在动作间流淌着内敛的莹润光泽,墨发未束,几缕垂落胸前,与她的青丝在咫尺之间几乎相触。他指尖还拈着那支素银簪,簪尖在烛火下闪着冷冽的寒光,如同他此刻眼底深处那抹危险的暗芒。

“谢师弟,”他温声开口,清越的嗓音如同玉磬轻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却像冰凉的丝线缠绕上来,“衣衫都湿透了,不若沐浴更衣?”

沐浴。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钝刀,狠狠楔入谢桐紧绷的神经。她胸腔里被临时披帛紧勒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喉间泛起浓重的血腥气。方才从毓秀斋一路疾行回来,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此刻黏腻地贴在身上,束胸的布带和临时加裹的披帛如同烧红的铁箍,死死嵌进皮肉。可她宁可忍受这酷刑般的紧缚,也绝不能在闻人衍面前——

“不必。”她声音嘶哑,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破碎的冷硬,如同冰棱相击,“我自己来。”

闻人衍唇角微弯,那弧度清浅,却如春冰乍裂,透出一丝危险的艳色。他并未退开,反而更进一步,近到谢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雪后青松的冷香,带着不容抗拒的侵入性,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同窗之谊,何须见外?”他温声道,指尖不知何时已抚上她鹅黄色粗布外衫的领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整理一件易碎的珍品,“更何况…”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粘稠的、令人骨髓生寒的玩味:

“谢师弟这副模样,若被旁人撞见,恐怕…不妥。”

那“不妥”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谢桐心上。她瞳孔骤缩,眼角那粒被眉黛遮掩的朱砂痣似乎也跟着灼烧起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这个认知如同一桶冰水当头浇下,让她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闻人衍欣赏着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悸,指尖轻轻挑开她外衫的第一颗盘扣。微凉的指节若有似无地擦过她颈侧裸露的肌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桐猛地抬手,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指甲几乎嵌入他冷玉般的肌肤。她那双被万年霜雪封冻的狐眸此刻燃着冰冷的怒火,眼尾绯色凌厉如刀,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闻、人、衍。”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孤注一掷的狠绝。

闻人衍眼底的暗芒骤然加深,如同寒潭下的漩涡终于显露狰狞。他任由她扣着自己的手腕,甚至微微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耳廓,呼出的气息带着雪后松香的清冽,却像毒蛇吐信:

“昨夜‘鬼影’之事,谢师弟莫非以为…就此了结?”

谢桐浑身一僵。

鬼影。迷香。后颈的剧痛。毓秀斋的险境。

这一切,果然与他有关?

不等她细想,闻人衍已轻巧地挣开她的钳制——如此轻松,仿佛她拼尽全力的抵抗不过是孩童的玩闹。他后退半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胭脂盒。瓷质细腻,釉色莹润,一看就是闺阁珍品。他单手挑开盒盖,露出里面艳如鲜血的胭脂膏。

“谢师弟面色太过苍白,”他温声道,仿佛真的只是在关心同窗的身体,“需添些颜色才好。”

说着,他食指指尖轻轻蘸了一点胭脂,在谢桐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缓缓地、不容抗拒地抚上她颈侧那片裸露的肌肤。

微凉的指尖带着艳丽的胭脂,如同沾血的刀刃,在她冷玉般的颈侧划开一道暧昧的红痕。那触感清晰无比,带着粘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一点点碾过她紧绷的肌肤,留下一道刺目的红,如同雪地里蜿蜒的血迹,惊心动魄。

“瞧,”闻人衍的声音轻柔得近乎呢喃,目光粘稠地缠绕着她颈侧那道由他亲手画下的红痕,“这才像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谢桐脸上。她浑身颤抖,不是恐惧,而是被彻底看穿、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愤怒和耻辱。束胸的布带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变成了一条烧红的铁链,勒得她几乎窒息。

闻人衍欣赏着她眼中翻涌的情绪,缓缓将沾了胭脂的指尖举到唇边,极轻地舔了一下。那姿态优雅而狎昵,如同品尝一道精致的点心。他微微眯起眼,似在回味:

“味道尚可,只是…”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谢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猛地将她拉近!两人的呼吸几乎交融,他温雅的声线骤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几不可察的疯狂:

“还要装到几时?谢、师、妹。”

谢师妹。

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谢桐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后颈的伤处突突跳动,与胸腔的闷痛交织成一片。最后的遮羞布被残忍地撕开,露出鲜血淋漓的真相。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

“你…想要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闻人衍松开她的手腕,后退一步,姿态重新恢复那清贵无双的谪仙模样,仿佛方才的狎昵与威胁不过是幻觉。他慢条斯理地取出雪白的丝帕,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胭脂,温声道:

“很简单。”

“第一,从今日起,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边。”他抬起眼,目光如寒潭深水,将她牢牢钉在原地,“方便我…更好地‘保护’你。”

保护二字,被他咬得意味深长。

“第二,”他继续道,指尖轻轻点了点她颈侧那抹刺目的胭脂红痕,“今夜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第三人知晓…”

未尽的话语里,是赤裸裸的威胁。

谢桐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束胸的布带几乎要勒进骨头里。良久,她缓缓点头,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

闻人衍满意地勾起唇角,那笑容温润如玉,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暗涌。他侧身让开一条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浴汤已备好,谢师弟…请。”

---

浴房内水雾氤氲,热气蒸腾。

谢桐站在浴桶旁,指尖死死抠着木桶边缘,骨节泛白。身后,闻人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浑身僵硬如铁,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窒息感一阵强过一阵。

“需要帮忙么?”

闻人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润如玉,却如同毒蛇吐信。他的指尖已搭上她鹅黄色外衫的肩线,微凉的触感透过粗布传来,让她控制不住地战栗。

“不…必。”她咬牙,声音破碎如冰。

“害羞?”闻人衍低笑,呼吸拂过她散落的发丝,“同是男子,有何顾忌?”

他在戏弄她。明知故问。这个认知如同烈火灼烧着谢桐的理智。她猛地转身,狐眸中燃着冰冷的怒火,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

“够了!”

闻人衍挑眉,不置可否,只是好整以暇地后退半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依旧粘稠地缠绕着她,如同无形的蛛网。

谢桐知道,这一关,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胸腔翻涌的血气,转身,颤抖的指尖解开了外衫的盘扣。

鹅黄色的粗布外衫滑落在地。

接着是中衣。

一层层伪装被剥落,如同剥去她最后的尊严。当束胸的布带终于暴露在氤氲的水汽中时,闻人衍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那布带早已被汗水浸透,泛着不健康的黄褐色,紧紧缠绕在她瘦削的躯体上,勒痕深紫,有些地方甚至磨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在烛光与水雾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谢桐没有回头,只是机械地继续解着布带的结。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缚而有些发麻,动作笨拙而艰难。终于,最后一圈布带松开,她几乎是脱力般地轻喘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护在胸前,背脊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寒刃,即使赤身裸体,也带着不容侵犯的孤高。

水雾缭绕中,闻人衍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碾过她裸露的背脊——那线条流畅优美,肩胛骨如同蝴蝶振翅,腰肢纤细却蕴含着力量,肌肤如冷玉般无瑕,唯有束胸布带留下的深紫勒痕,如同丑陋的枷锁印记,昭示着她长久以来的自我折磨。

他的指尖轻轻抚上她锁骨处一道最深的勒痕。

“疼么?”他低声问,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真实的波动。

谢桐猛地一颤,那触碰如同烙铁,灼烧着她脆弱的神经。她没有回答,只是迅速跨入浴桶,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直到水面没过肩膀,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闻人衍没有再进一步逼迫。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深沉地看着水中那个如同受伤野兽般警惕的身影。水雾模糊了她的轮廓,却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如千年寒玉般的孤绝气质。

许久,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

“两刻钟后,我来接你。”

---

夜已深。

玄字七号房内,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道交叠的影子。

谢桐穿着干净的中衣——闻人衍的,对她来说略显宽大,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墨发半干,散落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她僵直地坐在床榻边缘,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上,指节泛白。

闻人衍已换了一身素白的寝衣,墨发披散,衬得那张脸愈发清贵出尘。他从容地走到谢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忽然伸手,抚上她仍带着湿意的发丝。

“该就寝了。”他温声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谢桐猛地抬头,狐眸中闪过一丝惊悸。她张口想要拒绝,却见闻人衍已俯身,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肩背,轻松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谢桐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双手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触手却是温热坚实的肌肉和如擂鼓般有力的心跳。她浑身僵硬如铁,鼻尖萦绕着那股雪后青松的冷香,混杂着沐浴后淡淡的皂角气息,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她的感官。

闻人衍没有理会她微弱的挣扎,只是稳稳地抱着她,走向自己的床榻——那张更宽大、更舒适的柏木床。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床内侧,随即自己也上了床,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

“睡吧。”他淡淡道,手臂却如铁箍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牢牢按在自己怀中。

谢桐浑身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危险。身后紧贴的胸膛温热坚实,隔着薄薄的寝衣,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强健的肌理和沉稳的心跳。那股雪后青松的冷香将她牢牢包裹,如同无形的牢笼。她试图挣扎,却换来更紧的禁锢。

“别动。”闻人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除非你想惊动整个书院。”

谢桐瞬间僵住。是啊,她能如何?尖叫?挣扎?引来众人围观她这副女儿身扮作男子的模样?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翻涌的屈辱和愤怒。

闻人衍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手臂稍稍放松了些,却依然将她圈在怀中。他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她腰间寝衣的褶皱,声音低沉:

“明日,你会被调到甲一班。”

谢桐瞳孔骤缩。

甲一班。他的地盘。那里全是书院最顶尖的学子,也是他的拥趸。她将彻底暴露在他的掌控之下,无处可逃。

“武学课不必去了。”他继续道,指尖缠绕着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我已同明算夫子说好,你每日此时去藏书阁解题。”

解题。囚禁的另一种说法。

谢桐闭了闭眼,胸口闷痛得几乎窒息。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已彻底沦为他的掌中之物。这个认知如同钝刀,一寸寸凌迟着她残存的自尊。

闻人衍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他的手臂却依然牢牢环着她,如同最亲密的爱人,又如同最严苛的狱卒。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簌簌的落雪声如同无数细小的叹息。

谢桐睁着眼,望着墙上摇曳的烛影,直到它们渐渐模糊,化作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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