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鸭场比想象中热闹。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正蹲在塘边数鸭子,见苏然他们来,手一指水面:“瞧见没?领头那只白的,少了根尾羽,可队伍排得比军训的兵还齐整。”
果然,二十来只鸭子正排成直线往渔船游,最前头那只白鸭尾巴秃了块,游起来却昂首挺胸,身后的鸭子跟着左右摆尾,划出的水纹像给池塘系了条银链子。苏然举着相机拍得起劲,忽然听见“嘎嘎”两声格外响亮,原来是只瘸腿的黑鸭落了队,正扑腾着翅膀往前赶,老板笑着喊:“这货昨儿被蛇吓着了,走路不利索,可抢食比谁都凶!”
塘边的竹筐里堆着刚捡的鸭蛋,有几个壳上带着泥点,老板拿起一个递过来:“你看这带泥的,是刚从芦苇丛里摸的,比洗干净的更鲜。”苏然剥开一个,蛋黄黄得发油,抿一口,腥味里裹着点水草的清,像把整个池塘的晨露都含在了嘴里。
正拍着,陆沉突然拽他:“快看那边!”只见黑鸭一瘸一拐跳上渔船,竟径直走到白鸭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它的秃尾巴。白鸭低头啄了啄黑鸭的瘸腿,两只鸭子就这么并排站着,看塘里的云影慢悠悠飘。
中午在养鸭场吃鸭蛋羹,老板的小儿子抱着碗蹲在门槛上,嘴角沾着黄糊糊的蛋沫,指着远处的芦苇荡:“叔叔,那里有只野鸽子,翅膀被弹弓打了个洞,现在跟鸭子混熟了,天天来抢食。”苏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有只灰鸽子落在鸭群里,一边警惕地歪头,一边啄着地上的碎蛋皮,受伤的翅膀半耷拉着,却飞得挺稳当。
离开时,老板往他们车里塞了袋鸭蛋,有大有小,还有个裂了缝的:“这裂的别扔,煮茶叶蛋最入味,跟人似的,有点缝才容得下滋味。”
车子往城郊开,陆沉翻着地图:“前面有个老油坊,听说榨油的石碾子缺了个角,榨出来的油反而更香。”苏然笑着打方向盘:“去看看。”
路过一片麦田,有个老汉正弯腰拾麦穗,背上的竹筐歪歪扭扭,仔细看才发现筐底补了块蓝布。见他们停下车,老汉直起身,手里捏着几穗掉了粒的麦子:“这些漏网的,搓搓也够熬碗粥。”风吹过麦田,麦浪里混着几株长得特别矮的麦子,却照样结满了穗,沉甸甸地低着头。
油坊的石碾子果然缺了个角,碾盘上还沾着点金黄的油渣。老师傅正往碾子上倒菜籽,见苏然拍碾子,就说:“当年被雷劈掉一块,本想扔了,后来发现这缺口刚好能把碎菜籽漏下去,省了不少事。”他舀起一勺刚榨的菜籽油,油花里浮着点细碎的菜籽壳:“别瞧不清亮,这才是正经的土味,超市里那些过滤得干干净净的,没这股子劲。”
傍晚往回赶时,车后座的番茄红透了,王老太给的老豆腐在塑料袋里微微颤着,鸭蛋的腥味混着菜籽油的香,在车厢里绕来绕去。陆沉突然说:“你发现没?咱们拍的这些,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带着点‘不周全’,可凑在一起,倒比那些精挑细选的更让人记挂。”
苏然想起老郑发来的视频,煤球举着煤晶的样子突然清晰起来。他掏出手机,给老郑发了条消息:“下次拍片子,道具就用煤球的煤晶,再让王老太的豆腐乳当布景,养鸭场的瘸腿鸭来客串,肯定比什么都真实。”
刚发出去,就收到老郑的回复,是段语音,背景里有煤球的笑声:“苏导,煤球说她把煤晶磨得更亮了,还捡了串矿渣串成手链,说要给你当开机礼物呢!”
车窗外的夕阳把云彩染成了橘红色,像极了便利店灶上蒸着的番茄鸡蛋。苏然握着方向盘,觉得心里头满满当当的——那些不完美的豆腐、带青的番茄、断螯的螃蟹,还有缺了尾巴的猫、瘸腿的黑鸭、磨亮的煤晶,其实都是生活撒下的种子,看似不起眼,却在寻常日子里长出了最鲜活的模样。
他知道,这条记录生活的路还长着呢。说不定明天会遇到个卖糖葫芦的大爷,糖葫芦上少了颗山楂;后天会碰到个补鞋的师傅,自己的鞋却打着补丁。可正是这些带着缺憾的碎片,拼出了人间最实在的模样,让每个镜头都有了温度,让每个故事都有了嚼头。
就像王老太说的,老豆腐越嚼越香。这日子啊,也得带着点不完美,慢慢熬,才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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