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失败:我在综艺当显眼包
超小超大

无题

老磨坊藏在山坳里,木头门被岁月啃出许多小豁口,风一吹就“吱呀”哼歌。磨盘果然缺了块角,露出的木茬被磨得发亮,像镶了圈银边。磨面的张大爷正往磨盘里倒麦粒,麦粒里混着几粒草籽,他也不挑,笑着说:“草籽磨进去,面里带点青气,蒸馒头才香。”

苏然的镜头对准磨盘转动的纹路,缺角处的麦粒总比别处多停留片刻,倒把麸皮筛得更干净。张大爷的孙女蹲在旁边捡麦粒,辫子上扎着根红布条,布条抽了丝,像朵半开的花。“爷爷,磨盘是不是疼呀?”小姑娘摸着缺角,指尖沾着面粉,“我给它贴块创可贴好不好?”

张大爷笑得胡子颤:“傻丫头,这缺角是磨盘的福气,留着它,才磨得出不一样的味。”说着舀起半碗刚磨的面,面里浮着点浅绿的草屑,“你看,草籽跟麦粒做了伴,这不就成了新滋味?”

中午在磨坊吃馒头,馒头皮上沾着点草屑,咬一口,果然有股清甜味,像把春天嚼在了嘴里。小姑娘举着半个馒头跑出去,给趴在磨盘下的老黄狗咬了口,狗尾巴缺了截,摇起来却比别家狗更欢,把地上的面粉扫出小旋风。

离开时,张大爷装了袋混着草籽的面粉:“回去蒸馒头,记着别揉太匀,留点草籽在面上,像给馒头撒了把星星。”

车子往镇上开,路过个扎纸人的铺子,老板正给纸人画眼睛,笔锋歪了,一只眼高一只眼低。见苏然拍,他就说:“这样才活泛,你看戏台上的花脸,哪有眉眼对称的?反倒更有神。”

铺子角落堆着些残次品:缺了胳膊的纸马,少了角的纸房子,老板都不扔,说等着中元节给孤魂野鬼用:“它们本就无家可归,残缺的物件才合心意。”

陆沉突然指着墙上的旧年画,画里的胖娃娃少了只鞋,老板说那是被老鼠啃的:“我特意没补,你看娃娃光脚踩在棉花上,倒比穿鞋的更自在。”

傍晚路过河边,有个摆渡的老汉正修船,船帮上裂了道缝,他用麻线缠了几圈,抹上桐油,说:“这船陪我三十年,缝缝补补的,比新船更懂水性子。”河水拍着船底,缝里渗进的水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像船在眨眼睛。

老汉撑船送他们到对岸,竹篙头磨秃了,却照样把船撑得稳稳的。“你看水里的影子,”他指着船影,“船是歪的,影子也是歪的,可照样能载着人往前去。”

苏然望着水里的影子,突然明白,生活从来不是笔直的航道,那些裂缝、缺口、歪歪扭扭的痕迹,都是航标,指着最真实的方向。

回到住处时,便利店老板的媳妇正用张大爷给的面粉蒸馒头,面团发得不均匀,有的鼓有的瘪。“这样才好,”她掀开锅盖,白汽里飘着草籽的香,“圆的给娃当皮球拍,瘪的留着熬粥,各有各的用处。”

饭桌上,煤球发来段视频,她举着补好裂缝的煤晶,在矿口的月光下晃,晶亮的光落在断螯螃蟹的标本上——原来苏然临走时把那只螃蟹带回来了,老板媳妇用盐腌了,说能当摆件。视频里,煤晶的光、螃蟹的断螯、煤球缺牙的笑,凑在一起,像幅不规整的拼图,却比任何完美的画作都动人。

夜里,苏然翻着新剪的片子,片头用了李奶奶的布贴画老虎,片尾是张大爷的漏筐装着红薯,中间穿插着三脚金追蝴蝶、瘸腿鸭划水、裂屏电视里的星星——那些不完美的片段,像串起来的灯笼,把黑夜里的生活照得透亮。

陆沉递过来块馒头,是个瘪的,却格外甜。“明天去拍啥?”他咬着馒头问,嘴角沾着面粉。

苏然望着窗外的月亮,月亮边上飘着朵歪歪扭扭的云,却把月光筛得更温柔。“去拍那朵云,”他笑了,“说不定能遇上朵会讲故事的风。”

车钥匙在桌上转着圈,上面挂着王老太给的豆腐票、修鞋大爷的布纽扣、煤球串的矿渣手链——这些带着生活体温的物件,叮当作响,像在唱支不怎么整齐的歌,却把每个日子都唱得热气腾腾。苏然知道,只要这歌声不停,他的镜头就永远有处可去,毕竟,那些带着毛边的时光,才最值得被好好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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