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回父母家那天,特意揣了块王老太给的老豆腐,用荷叶包着,边角被体温焐得微微发潮。火车上邻座的姑娘在啃精致的蛋糕,他却掰了块豆腐嚼着,豆香混着荷叶的清,比任何甜点都让人踏实。
老家的院门没锁,虚掩着,推开门就看见父亲蹲在葡萄架下修竹竿,架子歪歪扭扭的,有根竿子断了半截,他用麻绳缠着,缠得像条麻花。“你妈说这架结的葡萄最甜,断了也得支着。”父亲抬头看见他,手里的麻绳还绕在竿上,像给竹竿戴了串手环,“回来咋不提前说?我好把你房间的旧风扇修修。”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嘴角还沾着点糖霜:“刚蒸了枣糕,有块发得太喧,像个歪脑袋,正适合你吃——你从小就爱啃不规整的。”灶台上摆着两碗绿豆汤,碗边都有个小豁口,是苏然小时候摔的,母亲却总说:“豁口的碗喝汤不烫嘴,顺着边溜,刚好。”
晚饭的菜摆了满满一桌,鱼的尾巴煎焦了点,母亲说:“焦的地方最香,鱼自己都想多留口。”父亲开了瓶酒,酒瓶塞有点松,倒酒时洒出来点,他赶紧用馒头蘸着擦,说:“别浪费,这酒混着馒头香,比纯喝更有滋味。”苏然看着父亲蘸酒的馒头,突然想起便利店老板说的“日子掺着才够味”,原来父母早把这道理揉进了烟火里。
夜里睡在老房间,风扇果然有点晃,扇叶上沾着层薄灰,转起来“嘎吱”响,却比空调更让人安心。墙上贴着他小时候的奖状,有张边角被老鼠啃了个豁口,母亲用透明胶带补了补,胶带泛黄,却把“三好学生”四个字护得稳稳的。窗台上摆着个缺了口的搪瓷杯,是父亲年轻时的茶缸,现在插着支野菊花,花枝歪向一边,倒比插在花瓶里更显精神。
第二天一早,母亲拉着他去早市。菜市场比他常拍的那个小些,却更热闹,卖菜的大爷把带泥的萝卜摆得歪歪扭扭,说“泥多的才新鲜”;炸油条的婶子总多给半根,说“碎的更酥,凑整了反倒不香”。母亲在个摊位前挑番茄,专捡带点青蒂的:“你爸牙口不好,七分熟的刚好,咬着不费劲儿。”
路过修鞋摊,母亲停下来给父亲修鞋,鞋跟磨偏了,修鞋师傅说:“这鞋跟着你走了半辈子,偏了才合脚,正了反倒硌。”苏然蹲在旁边看,师傅的锥子尖断了点,却把线缝得比新鞋还结实,母亲看着他笑:“你拍的那些,不就是这些吗?咱老百姓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周周正正,偏点歪点,才是自己的路。”
临走时,母亲往他包里塞了罐腌菜,坛子盖有点松,她说:“别盖太紧,让菜透透气,像人过日子,得留点心眼子。”父亲把修好的葡萄架指给他看:“你看这断竿上的葡萄,挂得最沉,风吹不着,雨打不着,歪打正着。”
火车开动时,苏然摸出手机,给陆沉发消息,说家里的枣糕歪脑袋的最甜,父亲缠的葡萄架结满了绿珠子。陆沉回了张照片,是菜市场的王老太,正举着他寄回去的腌菜坛子笑,坛子的泥封裂了道缝,酱香味好像能从屏幕里钻出来。
车窗外的树影往后退,苏然捏着母亲给的豁口碗,碗里还剩点绿豆汤,顺着豁口慢慢晃,像在碗底养了片小湖。他突然懂了,所谓回家,就是回到那些带着缺憾却最熨帖的瞬间里——父亲缠歪的葡萄架,母亲蒸坏的枣糕,豁口碗里的绿豆汤,还有自己骨子里那点偏爱“不完美”的执拗,原来早被家里的烟火喂得透透的。
他给父母发消息,说下次回来拍他们修葡萄架,母亲秒回:“拍的时候记得给歪脑袋枣糕也留个镜头,它可比周正的更有福气。”苏然看着屏幕笑,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豁口碗上,漏下来的光斑在手机壳上晃,像母亲往他的日子里,又撒了把温柔的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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