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的本子里,渐渐多了些和苏然有关的画面。有时是他举着相机蹲在地上的背影,裤脚沾着草屑,影子被阳光拉得歪歪扭扭;有时是他和老木匠凑在一起看木盘,两人的肩膀微微倾斜,刚好形成个对称的弧度;还有次画的是他递过来的半块苹果,果皮削得歪七扭八,果肉上却留着清晰的牙印。
“你削苹果的手法,跟我奶奶似的。”白羽把本子递给他看时,指尖在那道歪歪的果皮上点了点。那天他们坐在歪苹果树下,树影在本子上晃,像谁用毛笔蘸了墨,轻轻扫过纸面。
苏然接过本子,指尖碰到她刚画完的线条,还有点潮。“我总把果皮削断。”他坦白,“小时候我妈教过,说要顺着弧度转,可我手总往左边偏。”
“偏了才好。”白羽从包里摸出个苹果,往他手里塞,“你再削一个,我照着画。”
阳光穿过叶缝落在苹果上,红得发亮。苏然握着苹果的手顿了顿,刀刃刚碰到果皮,就听见白羽说:“别想着画直,就跟着手的感觉走。”
果皮果然又断了,碎成几截挂在果肉上。白羽却眼睛发亮,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动:“就是这样!你看这断口的角度,比规规矩矩的圈好看多了,像突然拐了个弯的河。”
苏然看着她画,忽然发现她握笔的姿势也有点歪——手腕往里扣着,笔杆斜斜地搭在指节上。“这样不累吗?”他问。
“习惯了。”白羽头也不抬,“小时候练书法,总被老师说姿势不对,可我只有这样握笔,字才不抖。”她把画递过来,纸上的苹果皮断成三截,每截的弧度都不一样,却像串在一起的小月亮,“你看,歪有歪的章法。”
那天的苹果没吃完,核被白羽埋在了树根下。“说不定能长出新苗。”她拍了拍手上的土,“到时候结的苹果,说不定歪得更有意思。”苏然举着相机,拍下她蹲在树下的样子,她的裙摆被风吹得往一边鼓,像只准备起飞的、翅膀有点歪的蝴蝶。
入夏后,老街的歪木桶派上了用场。连日暴雨让巷口积了水,小陈设计的歪口工具箱被电力工人借去舀水,苏然则和白羽一起,用那只铜丝缠着的歪木桶往外运水。木桶的歪底让它在积水里格外稳,白羽扶着桶沿时,手指刚好扣住铜丝缠出的弧度。
“你看,”她笑着喘口气,桶里的水晃出些,刚好落在脚边的青苔上,“它知道我们力气小,故意歪着帮我们省点劲呢。”
苏然看着她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滑,滴在歪歪扭扭的衣领上。他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过去时,手腕不自觉地往她那边偏了偏,刚好够到她抬手的高度。“歇会儿吧。”他说。
两人坐在老木匠工棚的台阶上,看着杂货铺的小姑娘用歪沿锅煮酸梅汤。汤汁在锅里咕嘟着,顺着歪沿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画出道歪歪的彩虹。“她熬汤总不盖盖子。”白羽说,“上次问她,她说歪沿锅不盖盖子,香味才能钻出来。”
“就像有些话,不憋着才舒服。”苏然想起自己相机里的照片,以前总觉得要修得规规矩矩才好看,遇见白羽后,他开始喜欢保留那些“瑕疵”——歪斜的地平线,过曝的光斑,甚至镜头不小心沾到的指纹,都成了画面的一部分。
白羽忽然从包里翻出个东西,用手帕包着,递过来时,手帕的边角歪歪地翘着。“给你的。”里面是枚歪歪扭扭的铜书签,形状像片羽毛,边缘被磨得很光滑,“我爷爷以前做铜活的,这是他没做完的,我找出来磨了磨。”
苏然捏着书签,指尖能摸到上面凹凸的纹路,像片真的羽毛落过的痕迹。“它歪向左边。”他说。
“因为你总用左手翻书啊。”白羽眨眨眼,“上次看你翻相册,左手捏着书角,往左边歪着翻更顺。”
苏然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乎乎的。他想起这些日子的点滴:她记得他削苹果总往左边偏,记得他左手翻书的习惯,记得他相机带的歪结——那些他自己都没在意的“歪处”,被她一一捡起来,像老木匠收集零碎的木料,慢慢拼出个妥帖的形状。
秋末的时候,歪苹果树上最后几个果子熟了。杂货铺的小姑娘摘下来,用苏然家的歪沿锅熬了酱,这次装酱的歪口瓶,瓶口被她特意磨出个小缺口。“这样倒酱的时候,不会洒在瓶身上。”她举着瓶子给白羽看,“苏然哥说,你总爱用勺子刮瓶口。”
白羽笑着接过来,用木勺舀了点,往苏然嘴里送时,勺柄果然顺着那个缺口歪过去,刚好避开瓶沿。“你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们都在为彼此的歪处,找合适的角度呢。”
苏然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把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他的手指有点笨,动作歪歪扭扭的,却刚好触到她耳廓的温度。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苹果树上,枝桠的歪影和人影交叠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留白处都透着暖。
后来,苏然在“歪处的牵连”文件夹里,新建了个子文件夹,名叫“白羽的弧度”。里面存着她画的歪麻雀,她握笔的歪姿势,她递过来的歪铜书签,还有那张她对着镜头笑的照片——照片边缘的歪裁痕,和她唇角那颗藏在光影里的痣,像两颗心照不宣的小秘密,歪歪扭扭,却在时光里,慢慢长成了最舒服的样子。
老木匠偶尔会看着他们笑,对苏然说:“你看那歪木盘和她的手,不是盘将就手,也不是手迁就盘,是它们本来就该长那样。”苏然举着相机,镜头里的白羽正蹲在歪苹果苗前,给新抽的枝条系红绳,红绳在枝桠上打了个歪结,风一吹,就和她的发梢缠在一起。
他忽然明白,所谓牵连,从来不是刻意的规整,而是两个不完美的灵魂,在彼此的“歪处”里,找到了最舒服的停靠——像歪沿锅接住溅出的酱汁,像歪口瓶卡住木勺的弧度,像他和她,在这条老街上,歪歪扭扭地走着,却把日子走成了满心欢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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