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婚后的日子，和婚前似乎没什么不同，又好像处处都透着新气。

清晨醒来，白羽第一眼看见的，是苏然举着歪木梳站在镜前，笨拙地给自己梳头。他总学不会顺溜的手法，木梳的歪齿卡在发间，扯得他龇牙咧嘴，却还是坚持每天要先给她梳好头再忙活。

“还是我来吧。”白羽笑着坐起身，接过木梳。她的手法轻柔，梳齿顺着发丝的弧度滑过，刚好避开打结的地方。苏然靠在她肩上，闻着她发间淡淡的皂角香，忽然觉得，所谓“结发为夫妻”，大抵就是这样——用一把歪木梳，把彼此的日子梳得缠缠绕绕，再也分不开。

他们的婚房，就是那间带阁楼的老屋子。白羽在歪窗台上摆了盆绿萝，藤蔓顺着窗棂歪歪地爬，叶片垂下来，刚好遮住苏然拍的那张“日常的牵连”照片。苏然则在床头挂了串歪形的木珠，是用做木梳剩下的边角料穿的，夜里翻身时，珠子碰撞的声响沙沙的，像老街的风声。

有天傍晚，苏然从相机包里翻出个小盒子，打开来，是枚歪歪扭扭的银戒指，戒面刻着个“羽”字，笔画都往一边斜。“找银匠打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说太歪了不好打，我非让他按木梳的样子来。”

白羽把戒指套在手上，大小刚好，歪戒面贴着指腹，暖融融的。她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支歪头的毛笔，笔杆上刻着“然”：“前阵子学做笔，废了好多料才成，你看这笔尖，歪得刚好能写出你的名字。”

苏然接过毛笔，在宣纸上写下“苏然”二字，笔尖果然歪得顺手，笔画间带着股自在的劲儿。白羽凑过来看，银戒指的反光落在纸上，和墨迹叠在一起，像朵小小的花。

入冬后下了场冻雨，屋顶的瓦片滑下来几块，露出个歪歪的洞。苏然爬上屋顶修补，白羽在底下递瓦片，用的还是那个歪底铁皮桶。桶里的瓦片晃悠着，却没掉出来一片——她早摸透了桶的脾气，每次都往歪的一侧多垫块布。

补完屋顶下来，苏然的裤脚湿了大半，白羽拉他到火炉边烤火，给他端来碗姜茶，用的是那个歪沿粗陶碗。姜茶冒着热气，顺着歪沿流下来一点，她早备好歪碟接着，等他喝完，碟子里的那点汤汁刚好够泡块饼干。

“你看，”苏然咬着饼干笑，“连漏的都这么合心意。”

白羽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雨丝斜斜地织着：“老木匠要是在，肯定会说，这屋顶的洞补得好，漏进的光刚好照亮床脚。”

雨停时，月光从屋顶的新瓦片缝里漏下来，在床脚投下个歪歪的光斑。苏然把白羽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暖着，她的银戒指硌着他的掌心，却比任何饰物都让人踏实。

“往后的日子，”他轻声说，“咱们就这么过，漏点风，漏点光，漏点甜。”

白羽在他怀里点点头，指尖摩挲着他掌心里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刻刀磨出来的，歪歪扭扭的纹路里，藏着她最熟悉的温度。窗外的歪柳树在风里轻轻摇，像在替老木匠应和，又像在为这对歪歪扭扭的夫妻，哼着支没谱的歌谣。

苏然的相机里，又多了张新照片：火炉边，两只交握的手，歪戒指和歪头笔靠在一起，旁边的歪碟里盛着点姜茶渍，像颗小小的心。这张照片被他存进“歪处的囍”文件夹，排在了最前面。因为他知道，最好的婚姻，从不是完美无缺的模具，而是两个不完美的人，在所有歪处都找到了恰好的契合，把日子过成了彼此最舒服的模样——像此刻，他和她，在漏进月光的屋里，把“夫妻”二字，磨成了掌心最暖的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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