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学，我愿教

剑悟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这次的笑容不再勉强，而是发自内心的自嘲。

“我大概……会表现得非常不堪吧。”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摊开的手掌，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会歇斯底里地哭闹，会发疯一样否认现实，哪怕失去重要之人的场景就血淋淋地发生在眼前……”

他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攥成发白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

“我曾以为……这样的打击只要经历一次就会让我崩溃。”拳头的力道越来越大，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可是！”

突然，紧绷的手指松开了。掌心上那些深深的指甲印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像是一道道未愈的伤痕。

“我居然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剑悟轻笑一声，这次的笑声中带着释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我……”

“我还没有懦弱到选择逃避。”剑悟的声音渐渐坚定，“而是选择了去改变……去创造我想要的未来。”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落叶。一片银杏叶粘在他的肩头，像一枚金色的勋章。

“现在的我，还在努力着。”他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枫叶，“努力变强，努力帮助他人，努力……”

剑悟原本想说“努力活下去”，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努力活得更好。”

枫叶在他掌心轻轻颤动，叶脉中流淌着生命的痕迹。

他不想再为过去的失败哀伤，不愿再被失去的痛楚束缚。此刻的他，只想牢牢抓住当下，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走出一条更好的路来！

风突然变得强劲，卷起满地落叶在空中飞舞。

那些金黄的、火红的、翠绿的叶片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生命的狂欢。

剑悟仰起头，看着这片绚烂的色彩，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剑悟的话语并非劝慰，更像是一场自我剖白。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符华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困境——他拥有重来的机会，能够一次次修正不想要的结局，哪怕付出惨痛代价。

但符华不同。

此刻的她，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少女。

没有重开的能力，没有重写命运的能力。那些刻骨铭心的失去，只能化作沉甸甸的重量，永远压在她的心头。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的痛苦，剑悟终究无法真正理解……）

风停了，落叶却仍在飘零。剑悟长叹一声，缓缓取出那把拼接的太刀。

他双手平托，以最庄重的姿态，将这把曾经的名剑残骸轻放在树前。

“抱歉……”他对着八棵沉默的树木低语，“我不知道它原本属于你们中的哪一位。”

符华看着剑悟重新坐回李素裳身边，目光又落在那把被他郑重放下的刀上。

她沉默片刻，同样以双手托剑的姿势捧起那把刀，缓步走向那两棵并肩而立的青松。

在松树下，符华静静伫立良久。微风拂过，松针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她的思绪。

如果有很重要的人离开了……

我问的，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剑悟那番自言自语般的回答，她听得真切。

正因为不是刻意说给她听的，反而更能感受到其中每一分真实的情感。

符华忽然想起在长空市时，剑悟带着她们逃离战车级崩坏兽后，对着那只怪物发泄般的怒吼。那时的他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力量，却依然拼尽全力。

他一定也失去过很多重要的人吧。

明明自己伤痕累累，却还想着安慰我。

而我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符华闭目凝神，松香萦绕鼻尖。当她再次睁眼时，眸中已多了一份坚定。

“是啊，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她轻声自语，“我还活着，还能变强，还能继续帮助他人……”

“我还有不能颓废的理由……”

她抬头望向青松挺拔的枝干：“铭记过去，迈向未来……剑悟，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吗？谢谢！”

“婉兮。”符华对着青松轻唤一个名字，“为师借剑一用。”

郑重地躬身行礼后，符华转身走向剑悟和李素裳。

“啊！师祖！”李素裳连忙从门槛上跳起来，抱着剑站得笔直。

“符华？”剑悟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那种气质，正与他记忆中的“符华”渐渐重合。

“谢谢你的关心。”符华露出一个略显生硬的笑容，“我已经没事了。”

剑悟：“……”

“没事就好。”他叹了口气，目光移向她手中的刀，“这把剑……”

“剑不该是用来缅怀的物件。”符华郑重地将刀递还，“修身养性，克敌制己——它不该寂寞地躺在墓碑前。”

“可是……”剑悟有些犹豫。

对他来说，武器的有无对实力影响不大，贸然使用不称手的兵器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符华却以为剑悟的犹豫是出于对这把剑原主人的尊重，她轻轻摇头，目光坚定。

“既然是你寻回了它，就没有什么不可使用的。”她的指尖轻抚过刀身上那道赤鸢花纹，“自己的武器能被用来守护他人，无论是剑本身，还是它曾经的主人，都会感到欣慰。”

剑悟沉默片刻，终于决定不再绕弯子：“可问题是……我不会用剑。”

符华：“……”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不过我可以学。”剑悟突然展颜一笑，这次不再是强撑的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笑容。

这笑容是对符华，对李素裳，更是对那几棵纪念之树所代表的人们。

符华怔住了。

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久远的过去——一个灰发孩童手持木剑，利落地击败两名少女后，负手而立：“你们想学，那我便教。

那对容貌相似的少女恭敬行礼：“弟子江婉兮/江婉茹，见过师尊。”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符华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收回递出的刀，眼中泛起温和的光：“好，你肯学，我便教。”

李素裳抱着剑谱蹦跳着凑过来：“师祖师祖！我也可以一起教吗？”她骄傲地挺起胸膛，“娘亲说我的剑法已经有模有样了！”

符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而不语。

阳光洒在三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那几棵纪念树前。

银杏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个决定感到欣慰。

剑悟望向那两棵青松，恍惚间似乎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对他微微颔首。

他郑重地接过符华手中的刀，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份沉甸甸的传承。

“那么……”剑悟学着记忆中武侠剧里的动作，抱拳行礼，“弟子真中剑悟，请师尊指教。”

符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故意板起脸：“太虚门拜师礼可不是这样的。”她转向李素裳，“素裳，示范给他看。”

小姑娘立刻放下剑谱，像模像样地

做了个标准的抱拳礼，还不忘冲剑悟得意地眨眨眼。

笑声在庭院中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鸟儿。

那些飘落的树叶依旧在风中飞舞，但此刻，它们不再象征着离别，而是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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