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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冰

里斯本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混着酒窖里陈年的橡木桶气息,在鼻腔里酿出种近乎腐坏的甜。辞年一脚踹开地窖的铁门时,锁芯崩裂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蝙蝠,黑压压一片扑向烛火,把蛇眼头目那张布满褶皱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老头瘫在酒桶堆里,胸前插着半把断刀——是望岁用弹壳磨的那把,刃口卷了边,却精准地扎进了心脏上方的位置。辞年踩着满地碎玻璃走过去,斧头在掌心转了个圈,红漆斑驳的刃在烛光里晃出冷光,照见老头脖颈上那道蛇形纹身,鳞片被岁月磨得淡了,像条褪色的旧绳。

“曼谷的雨比这大。”辞年弯腰,用斧背拍了拍老头的脸,对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球浑浊地转向他,“那年你让手下追我们三个月,在湄南河的船上,你说要把辞年的皮扒下来做鼓。”

老头的嘴唇翕动着,血沫从嘴角涌出来,在下巴上积成小小的红珠。祁岁靠在门框上,匕首在指间转得飞快,刀尖挑着枚银质的独眼蛇徽章——从老头口袋里摸出来的,和山谷里那只打火机是同款,只是更旧些,边缘的蛇鳞都被磨平了。

“他在说什么?”祁岁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后腰的旧伤被地窖的潮气浸得发疼,却让他想起辞年在威尼斯监狱里咬他锁骨的力道,疼得人发颤,却比任何麻药都管用。

辞年没理,斧头忽然往下压了压,斧刃贴着老头的颈动脉。“望岁画地图时,在酒窖东南角标了个叉。”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老头汗湿的头发,“你猜那是什么?”

老头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呜咽。辞年笑起来,齿间的血渍还没擦干净,在烛光里像颗染了色的糖:“是你藏金条的地方,对吧?那孩子连你酒桶上的年份都记着,你说他是不是比你养的那些毒蛇还可怕?”

斧头劈下去的瞬间,祁岁转身靠在墙上,听着骨头裂开的闷响混着酒液流淌的声音,忽然想起维也纳那间烧塌的歌剧院。当时辞年把他按在通风管道里,火舌舔着铁皮的声响像某种乐器,而辞年咬在他肩膀上的牙印,比舞台上的咏叹调更让人着迷。

“收拾东西。”辞年擦着斧头上的血,动作慢条斯理,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古董,“望岁说要带里斯本的瓷砖回去,岁安肯定会把碎片叼得满地都是。”

祁岁弯腰捡起那枚独眼蛇徽章,用老头的衣襟擦了擦,别在自己后腰的皮带上——那里有道铁链勒出的疤,徽章的棱角硌着皮肤,疼得恰到好处。他忽然注意到酒桶后面的暗格里藏着个铁盒,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护照,照片上的人脸都被挖掉了,只留下空白的轮廓。

“蛇眼的老把戏。”辞年凑过来看了一眼,指尖弹在铁盒边缘,发出清脆的响,“他们喜欢用假身份流窜,就像耗子打洞。”他忽然抓起本护照,在烛火上点燃,火苗舔着纸页的声音里,他凑近祁岁,呼吸里带着酒气和血腥味,“但我们不一样。”

祁岁没说话,看着燃烧的护照灰烬飘落在地,像某种黑色的雪。他想起望岁在谷里画的那张全家福,四个人一只狐狸。,歪歪扭扭挤在一张纸上,辞年的斧头被画成了胡萝卜,他的匕首则是根冰棍,望岁说这样看起来“不吓人”。

“望安在阁楼打了三个喷嚏。”祁岁忽然笑了,指尖划过辞年手腕上的牙印——新的那道已经结了痂,和威尼斯的月牙疤叠在一起,像枚用血肉刻成的印章,“他肯定又偷喝望岁的牛奶了。”

辞年把最后一根金条塞进背包,忽然拽过祁岁的手腕,将那枚独眼蛇徽章别在他的袖口。“留着玩。”他低头,牙齿轻轻咬在祁岁的虎口上,那里有道旧伤,是当年在曼谷替他挡刀时留下的,“比维也纳那枚好看。”

祁岁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人按在酒桶上。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晃,把影子投在潮湿的石壁上,像两只纠缠的野兽。他看着辞年喉结滚动的弧度,忽然想起山谷里那枚没炸响的炮弹,锈迹斑斑的壳上刻着的德文,被望岁用碎镜片划了只歪歪扭扭的狐狸。

“他们说反社会的人不会有软肋。”祁岁的声音很轻,舌尖舔过辞年嘴角的血渍,带着点铁锈的甜,“但我总觉得,你的软肋都长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辞年的笑声震得酒桶嗡嗡作响,他抬手扯开祁岁的衣领,指腹碾过锁骨上那道深褐色的疤——是他当年咬的,在维也纳的废墟里,血珠滴在雪地上,像绽开的红梅。“那你的软肋呢?”他忽然用力,将人更深地按向自己,“是不是藏在我咬得到的地方?”

地窖外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是望岁他们开着蛇眼留下的越野车来了。祁岁推开辞年时,看见对方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柄藏在鞘里的刀,危险,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握。

望岁抱着半箱瓷砖碎片跑进来时,鞋上还沾着泥,看见地上的尸体,眼睛亮得像两颗刚擦亮的弹壳。“我就说这里有金子!”他举着块碎瓷砖往辞年怀里塞,边缘的棱角划破了掌心,血珠滴在瓷砖上,像点上了釉彩,“岁安把银蛇打火机叼走了,说要当项圈。”

望安跟在后面,举着根金条当话筒,正用跑调的声音唱着祁岁教的摇篮曲。岁安叼着银壳打火机跑过来,尾巴上那截没烧完的火药还在,蹭得望岁一裤腿黑灰。辞年弯腰抱起望岁,斧头往肩上一扛,忽然发现那孩子手里攥着块碎镜片,正往金条上刻着什么。

“刻的是狐狸吗?”辞年低头问,鼻尖蹭过望岁额角的碎发,那里沾着点金粉,是刚才摸金条蹭上的。

望岁摇摇头,举起金条给他们看——镜片刻出的痕迹歪歪扭扭,却能看出是五条尾巴的形状,像朵开在金属上的花。“是我们。”他很认真地说,小脸上沾着血和灰,却笑得比地窖里的烛火还亮,“辞年哥说,五条尾巴的狐狸最厉害。”

祁岁看着辞年眼里瞬间漾开的笑意,忽然觉得后腰的旧伤不那么疼了。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酒瓶的碎片照进来,在地上拼出片破碎的银河。他摸出那把用弹壳磨的小刀,忽然往辞年的胳膊上划了道浅痕,血珠渗出来,在月光里像颗滚动的珍珠。

“留个新印子。”祁岁的声音里带着笑,看着辞年反手在他手背上咬出个对称的牙印,“免得老疤太孤单。”

辞年没说话,只是抓起他的手,将伤口贴在自己的伤处。两滴血融在一起,顺着皮肤往下淌,像条细小的红蛇。望岁在副驾驶座上已经睡着,怀里抱着那枚刻了狐狸的金条,望安靠在他腿上,嘴里还叼着半截枪管。岁安趴在后备箱里,银蛇打火机被它踩在爪子下,偶尔发出点细碎的声响。

越野车碾过里斯本的石子路时,祁岁忽然想起山谷里那片望岁花。辞年说那花的根有毒,却能开出最艳的花,像他们这些人,带着一身的刺和毒,却总能在彼此的伤口里,找到比星光还亮的生路。

“下一站去哪?”祁岁问,指尖缠着辞年胳膊上渗血的布条,打了个他们之间才懂的结。

辞年转动方向盘,车窗外的街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望岁说想去冰岛看极光。”他忽然偏过头,咬了咬祁岁的耳垂,“他说要在冰面上刻我们的名字,让冰缝里的鱼都记住。”

祁岁笑起来,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里斯本夜景,忽然觉得那些被他们抛在身后的硝烟和血腥,都变成了望岁画笔下的颜料,在人生这张粗糙的纸上,涂画出片别人看不懂的绚烂。

车后座的望安翻了个身,金条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岁安被惊醒,叼起打火机跑过来,把那点银光塞进祁岁手里。他握着那枚刻着独眼蛇的银壳子,忽然想起辞年在山谷里说的话——“什么叫狐狸的地盘”。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地盘,他们这些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只要身边有彼此的牙印,有共浸过血的刀,有炸响在生命里的,比星光还亮的花。

祁岁低头,在辞年的手腕上轻轻咬了一下,新的牙印叠在旧的伤疤上,像枚永远不会褪色的勋章。车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得前路一片明亮,仿佛能一直开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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