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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容器

石门上的脸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冷白,眉骨的弧度、唇线的锋利,甚至连眼角那颗淡青色的痣都分毫不差——那是祁岁自己的脸,却被刻得比真人更阴郁,下颌线绷得像把蓄势待发的刀。

“蛇眼的人倒是挺闲。”祁岁伸手按在石门上,指尖触到冰凉的石面时,那些刻痕突然渗出红色的黏液,顺着指缝往他手心里钻,像在舔舐。他没躲,反而笑着转头看辞年,“你说,他们是提前雕好的,还是用红线照着我的脸长出来的?”

辞年没回答,只是抬手按住石门边缘的凹陷——那里的形状刚好能嵌进他的手掌。掌心贴上凹陷的瞬间,石门发出沉闷的嗡鸣,祁岁脸上的刻痕突然亮起红光,和他手背上跳动的绿色纹路交缠在一起,像两团厮杀的火焰。

“看来得我们一起开门。”辞年的声音压得很低,掌心传来刺痛,凹陷里的尖刺正往他皮肉里钻,“抓紧我。”

祁岁没动,反而俯身咬住辞年按在石门上的手腕,牙齿穿透皮肤时,尝到了混着火药味的血。辞年闷哼一声,力道却没松,掌心的血顺着凹陷往下流,染红了石门上刻着的祁岁的嘴唇。

嗡鸣声突然拔高,石门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后面更深的黑暗。望安举枪扫射,子弹打在黑暗里,没传来任何回响,像被什么东西吞了。岁安突然炸毛,尾巴直竖起来,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警告的低吼。

“里面有东西。”望岁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尖细,他指着黑暗深处,“红线在害怕。”

祁岁松开咬着辞年的嘴,舔了舔唇角的血:“连怪物都怕的东西,说不定是顿好饭。”他率先走进去,手电光扫过四周,发现这里竟是间圆形的石室,墙壁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具人体——有的长着蛇尾,有的手臂是红色的线,最中间那个罐子,泡着个和祁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那人闭着眼,胸口的淡青色纹路比祁岁的更亮,像团燃烧的鬼火。

“克隆体。”辞年的声音冷得像冰,他认出了罐子底部的编号:005-7。当年在曼谷实验室,他烧掉的培养舱里,也有过一样的编号。

祁岁走到中间的罐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突然笑出声:“长得真丑。”他抬手敲了敲玻璃,罐子里的人突然睁开眼,瞳孔里没有虹膜,只有蠕动的红线,像两团凝固的血。

“它活了。”阿凛往后退了步,撞到身后的玻璃罐,里面泡着的蛇尾人突然撞向罐壁,发出沉闷的咚声。

“不止它。”望安举枪对准四周,所有玻璃罐里的东西都醒了,它们撞着玻璃,发出整齐的咚、咚声,像在敲某种死亡的鼓点。

中间罐子里的克隆体突然抬手,掌心贴在玻璃上,和祁岁的手掌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重合。祁岁手背上的绿色纹路瞬间沸腾,像被点燃的汽油,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些在体内蛰伏的红线正疯狂地往喉咙里钻,带着股要破体而出的冲动。

“它想抢你的身体。”辞年的短刀突然插进玻璃罐,绿色的营养液混着红线的黏液涌出来,克隆体在里面剧烈地挣扎,红线从它嘴里喷出来,直扑祁岁的脸。

祁岁没躲,反而张开嘴,那些红线钻进他喉咙的瞬间,他听见了无数细碎的尖叫——那是克隆体的意识,正被他体内更强大的红线撕碎、吞噬。他突然按住胸口,闷笑出声,眼底的绿色纹路亮得几乎要炸开:“味道不错,比阿凛的血甜。”

辞年拽住他的后领,把人从玻璃罐边拉开:“别玩死了。”他的指尖触到祁岁滚烫的皮肤,那里的红线正在疯狂增殖,像要把宿主彻底变成怪物。

“放心,死不掉。”祁岁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往石室深处拖,“你看那边。”

手电光扫过去,石室尽头的石壁上有个凹槽,里面嵌着块黑色的晶体,晶体里裹着团红色的线,像颗跳动的心脏。那些玻璃罐里的怪物撞得更凶了,玻璃上开始出现裂纹,红色的黏液顺着裂缝往下流,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进化液的源头。”阿凛翻着笔记本,手指点在其中一页,“我爸画过这个,说蛇眼的所有红线都来自这块‘母晶’。”

祁岁走到母晶前,看着里面跳动的红线,突然觉得体内的红线在欢呼,像找到了归宿的野兽。他伸手去碰,母晶突然裂开道缝,里面的红线钻出来,缠上他的手指,温顺得像宠物。

“看来它认主。”祁岁笑着回头,却发现辞年正举着枪对准母晶,眼底翻涌着杀意,“你干什么?”

“毁掉它,红线就不会再害人。”辞年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三年前在火山基地,他就是这样毁掉了母巢,只是那时他不知道,母晶才是根源。

“毁掉它,我们也活不成。”祁岁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摊开手,手背上的绿色纹路已经和母晶里的红线连在了一起,“我们的身体早就和这东西绑在一起了,你想试试心脏被捏爆的滋味?”

辞年没动,枪口依旧对着母晶,指尖却在发抖——他确实感觉到了,母晶里的红线在和他体内的呼应,像某种共生的契约。

玻璃罐的碎裂声突然响起,第一个蛇尾人爬了出来,红色的舌头舔过嘴角的黏液,朝着望安扑去。望安开枪打中它的头,子弹却被鳞片弹开,岁安突然扑上去,用尖牙咬穿了蛇尾人的喉咙,绿色的血喷了它一身。

“快走!”望岁拽着哥哥往后退,更多的怪物爬了出来,石室里很快被红线和嘶吼填满。

阿凛被个线臂人抓住了脚踝,红线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他突然想起了东京的红线卵,想起锁骨处发烫的红斑,突然笑了起来:“原来我也是容器……”他从背包里摸出最后一颗雷管,拉掉拉环,“那我就做个炸掉容器的容器!”

他朝着怪物堆冲过去,辞年想拽他,却被祁岁按住了手。“别管他。”祁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早就想死了。”

爆炸声响起时,祁岁拽着辞年扑到母晶后面,冲击波掀飞了所有怪物,也震碎了剩下的玻璃罐。阿凛的血溅在母晶上,那些红色的线突然沸腾起来,顺着祁岁的手臂往他体内钻,速度比刚才快了十倍。

“它们在……吞噬能量。”辞年按住祁岁的肩膀,发现对方的皮肤正在发烫,像要烧起来,“祁岁!”

祁岁没回应,他正闭着眼,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母晶里的红线正在融入他的身体,那些克隆体残留的意识、阿凛的绝望、红线的疯狂……无数情绪涌进他的脑海,却被他体内更强大的反社会人格碾碎、吸收。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瞳孔已经变成了纯红色,里面游动着细密的红线。他抬手,那些爬向望安和望岁的怪物突然停住,然后开始互相撕咬,像被操控的傀儡。

“看来我成了新的主人。”祁岁笑着走向辞年,指尖抚过对方的脸颊,红线顺着他的指尖爬到辞年脸上,在他眼角画了个和自己一样的淡青色痣,“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同类了。”

辞年没躲,任由红线在他脸上游走。他看着祁岁眼底的红光,突然低头咬住对方的唇,血腥味和红线的腥甜味混在一起,像某种确认归属的仪式。

“那就一起下地狱。”他说。

祁岁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红色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辞年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石室开始震动,母晶彻底融入祁岁体内后,整个金字塔的地基都在松动。望安拽着望岁跑到他们身边,岁安跳进祁岁怀里,尾巴卷住他的手腕,像在确认安全。

“出口在后面。”辞年指着母晶原来的位置,那里出现了个通道,通往外面的星空,“红线在引路。”

祁岁抱着岁安,和辞年并肩往外走,望安和望岁跟在后面。身后的石室在坍塌,怪物的嘶吼渐渐被碎石掩埋,只有祁岁和辞年身上的红线在发光,像两串引路的鬼火。

走出金字塔时,开罗的热风依旧裹着沙砾,打在脸上却不觉得疼。祁岁抬头看了眼月亮,发现月亮被红线缠绕着,像个巨大的茧。

“看来世界要变天了。”他说。

辞年握住他的手,指尖的红线和他的缠在一起:“正好,旧的世界早就该烂了。”

望安突然指向远处,那里的沙漠上,无数条红线正从地下钻出来,像在朝拜君王的臣民。望岁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手腕上那道歪歪扭扭的线,和祁岁、辞年身上的纹路一样,开始发光。

祁岁低头,看着怀里的岁安,白狐的眼睛里映着漫天的红线,像装着片燃烧的星海。他突然笑了,笑声在热风里散开,带着种毁灭一切的快意。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新世界。”他说。

辞年嗯了一声,握紧了他的手。两个反社会的灵魂,终于在毁灭与共生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同类。至于那些红线,那些怪物,那些即将被颠覆的秩序……不过是他们漫长余生里,一点微不足道的消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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