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沙漠

撒哈拉的沙粒滚烫，越野车的轮胎碾过沙丘时，扬起的黄沙像被点燃的烟，在车后拖出长长的火尾。祁岁把半边身子探出车窗，任由热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他舔了舔唇角的沙粒，舌尖尝到金属般的腥气——那是藏在沙丘底下的血，被太阳晒得发臭了。

“还有三公里。”辞年的声音隔着热浪传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突起，防晒手套早已被汗水浸透。仪表盘上的定位信号比在北极时稳定，像颗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屏幕中央，“蛇眼的遗迹藏在地下河支流的溶洞里，二战时用来储存实验数据的低温仓库，现在成了沙漠里的冰窖。”

祁岁缩回身子，指尖的红线在滚烫的车窗上划过，留下道白痕。他突然笑出声，指着远处沙丘顶闪过的黑影：“看来沙漠的‘招待’比北极的聪明，知道躲在阴凉地里等我们。”那些黑影贴着沙丘移动，躯体细长如蛇，皮肤是和沙粒一样的土黄色，只有眼睛的位置泛着红光，像埋在沙子里的玻璃珠。

望安把望岁抱得更紧，望岁的脸贴在他颈窝，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它们在哭，沙子烫得它们脱皮了，可还是要守在这里……”

“守着死人的破烂，活该被烫。”祁岁指尖的红线突然窜出去，像道红色的闪电，瞬间缠住最前面那只“沙蛇”的七寸。那怪物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身体在红线上疯狂扭动，皮肤很快被勒出深痕，里面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糊糊的黄沙，“原来是用沙子拼的假货，比北极的缝合怪寒酸多了。”

红线猛地收紧，沙蛇瞬间崩成漫天沙砾。辞年突然踩下刹车，越野车在沙地上滑出半米，他拔出靴筒里的短刀，刀身映出沙丘后突然升起的巨影——那是个由无数断手组成的沙柱，每只手的指缝里都嵌着红色的线，正随着热风缓缓蠕动。

“这才像样。”辞年推开车门，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刃切开热浪的瞬间，竟泛起层白霜，“你去开仓库门，这里交给我。”

祁岁吹了声口哨，没等他应声，沙柱顶端的手突然齐齐指向他们，无数红线像毒箭般射来。辞年的身影在沙地上掠动，刀光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红线被劈成碎段落在沙里，很快就被烫得蜷缩起来，发出焦糊的味道。

祁岁趁机跳下车，红线在他脚下铺成条红桥，沿着定位信号的方向狂奔。沙丘在他身后塌陷，露出底下深黑色的溶洞入口，洞口缠着层厚厚的树脂，里面嵌着无数细小的骨头，像被琥珀封起来的虫子。

“开门的钥匙，藏在骨头里啊。”祁岁蹲下身，指尖的红线钻进树脂，精准地缠住块指骨。那骨头突然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蛇眼的标志，他笑着用力一拽，指骨崩裂的瞬间，树脂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果然，蛇眼的人总爱把宝贝藏在死人身上。”

溶洞里的寒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热浪撞在一起，凝成白雾。祁岁刚迈进去，就听见头顶传来噼啪声——洞顶的钟乳石上缠着红线，红线里裹着干硬的人皮，像挂在屋檐下的腊肉。他抬手扯下一块，人皮突然睁开眼，里面没有眼珠，只有团蠕动的红线。

“还活着呢。”祁岁把人皮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可惜脑子被晒坏了，连哭都不会。”

溶洞深处传来辞年的脚步声，他的短刀上沾着黄沙，裤腿被划开道口子，伤口正往外渗血，却在接触到寒气的瞬间凝成血珠。“解决了？”祁岁挑眉，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却被辞年反手按住手腕。

“里面有活物。”辞年的指尖在他手背上划过，那里还留着北极时留下的刀疤，“比0号实验体更麻烦。”

他们穿过堆满实验数据的石室时，望岁突然拽住望安的衣角，脸色白得像纸：“这里的红线在唱歌，和北极的不一样，它们很高兴……在等我们掉进陷阱。”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裂开，祁岁和辞年同时下坠的瞬间，辞年的刀插进岩壁，祁岁的红线则缠住对面的石柱。两人悬在半空中，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水潭，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透明的卵，每个卵里都蜷缩着个小小的人影，脸上嵌着红色的眼睛。

“原来在搞繁殖实验。”祁岁低头看着那些卵，眼底的红线兴奋地跳动，“蛇眼的人倒是懂情趣，把育婴房建在地下河上。”

水潭里突然涌起巨浪，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巨爪拍向他们，爪缝里缠着的红线比北极的粗了三倍，像钢筋般坚硬。辞年的刀砍在爪上，溅起火星，巨爪却毫发无损，反而顺着刀身缠上他的手臂。

“有点硬啊。”祁岁笑出声，指尖的红线突然暴涨，顺着巨爪的鳞片钻进缝隙。水潭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接着是鳞片剥落的声响，他看着红线从巨爪里拽出一团模糊的血肉，突然对着辞年挑眉，“你看，再硬的壳，也挡不住从里面烂出来。”

辞年没说话，只是反手抓住祁岁的手腕，将他拽向自己。两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在水潭中央的石台上，石台中央立着个金属容器，比北极的0号实验体容器大了三倍，里面泡着团蠕动的血肉，无数红线从血肉里伸出来，连接着水面上的卵。

“这才是蛇眼的底牌。”辞年的刀抵住容器壁，“不是克隆体，是用红线培育的母体，专门生产这些怪物的‘子宫’。”

容器里的血肉突然剧烈收缩，水面上的卵同时裂开，里面的小人影爬出来，眼睛里的红线死死盯着他们。祁岁的指尖泛起红光，正要动手，却被辞年按住肩膀。

“等等。”辞年的目光落在那些小人影身上，他们的五官竟有几分像祁岁，又带着辞年的轮廓，“它们在模仿我们。”

“模仿？”祁岁突然笑了，眼底的红线爬满瞳孔，“那正好，让它们学学怎么死。”

红线如潮水般涌向那些小人影，辞年的刀则劈开容器，里面的血肉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红线的瞬间开始消融。那些小人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在红线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很快就化为一滩滩血水。

水潭渐渐平静下来，只剩下石台中央的容器还在微微震动。祁岁走到容器前，伸手摸了摸内壁，那里刻着行模糊的字——“以爱为饵，饲恶鬼”。

“爱？”他嗤笑一声，转头看向辞年，突然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在他锁骨上咬了口，留下个带血的牙印，“蛇眼的人连这个都要模仿，真是蠢得可怜。”

辞年任由他咬着，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指尖摩挲着他发烫的皮肤。血腥味混着沙漠的热风飘进鼻腔，竟有种奇异的甜。“走了。”他拽着祁岁离开石台，“资料在最里面的冰柜里。”

冰柜里的资料早已冻结，辞年用刀撬开冰壳，抽出最底下的文件夹。封面上的照片已经泛黄，上面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怀里抱着两个婴儿，眉眼间竟和祁岁、辞年有七分相似。

“原来我们也是‘资料’的一部分。”祁岁凑过去看，突然伸手抢走文件夹，撕成碎片扔进冰水里，“不过现在没用了。”

辞年没阻止他，只是低头吻了吻他唇角的冰碴。“下一站，去冰岛。”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说那里的火山里，藏着蛇眼最后一个实验品——能在岩浆里活的怪物。”

祁岁眼睛亮起来，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岩浆？那可得穿少点。”

望安抱着睡着的望岁跟在后面，白狐岁安的尾巴扫过地上的血水，留下道淡淡的白痕。001号克隆体看着冰柜里残留的冰碴，突然轻声说：“那些小人影……在喊我们‘爸爸’。”

祁岁回头瞥了他一眼，笑得漫不经心：“喊错了，我们是来送它们上路的阎王。”

越野车驶离溶洞时，沙漠的太阳正往地平线沉，把天空染成片血红色。祁岁把脚翘在仪表盘上，看着辞年开车的侧脸，突然说：“刚才在石台上，你是不是有点舍不得？”

辞年转动方向盘，避开一块凸起的岩石：“没有。”

“骗人。”祁岁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舔了一下，“你看那些小怪物的时候，眼神跟看我似的。”

辞年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踩下刹车，俯身咬住他的嘴唇。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比在北极时更浓，混着沙漠的燥热，烫得人发疼。“只有你。”他松开他时，声音哑得厉害，“只有你的血，能让我觉得活着。”

祁岁笑起来，在他脸上亲了口，留下个血印：“彼此彼此。”

越野车重新驶进暮色里，车辙在沙丘上蜿蜒，像条红色的蛇。远处的溶洞传来坍塌的巨响，那是被红线点燃的炸药在爆炸。祁岁从后视镜里看着火光染红夜空，突然哼起不成调的歌。

辞年侧耳听着，那旋律和北极冰层下的哀嚎有点像，又带着沙漠里的狂躁，像两只恶鬼在对唱。他握紧方向盘，指腹擦过祁岁留在他锁骨上的牙印，那里的血已经凝固，像颗嵌在皮肤里的红痣。

“冰岛的火山，应该比这里热闹。”祁岁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过来，带着点期待的雀跃。

“嗯。”辞年应了一声，脚下的油门踩得更深。

车窗外的沙丘飞速后退，像被吞噬的过往。对他们来说，蛇眼的遗迹也好，克隆体的身份也罢，都不过是沿途的风景。毕竟两个以毁灭为乐的恶鬼，只需要彼此的体温，就能在这疯狂的世界里，把游戏一直玩下去。

直到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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