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归宿

冰岛的火山比想象中更暴躁。

岩浆在裂谷里翻涌，橘红色的浪头拍打着岩壁，溅起的火星像坠落的星辰，在漆黑的夜里划出短暂的亮痕。越野车停在距离裂谷还有半公里的平地上，轮胎已经被地热烤得发烫，橡胶味混着硫磺的气息钻进车厢，望岁皱着眉往望安怀里缩了缩，小声说：“下面好吵，它们在打架，好多火在啃石头。”

祁岁把半截烟摁在车门上，烫出个焦黑的印子。他盯着裂谷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红光，指尖的红线随着岩浆的起伏轻轻颤动，像找到了同类的蛇：“看来蛇眼的最后一个宝贝，比沙漠里的‘子宫’嚣张多了。”

辞年正在检查登山绳，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祁岁今天穿了件黑色的无袖背心，锁骨上的牙印还没完全消，在火光里泛着淡淡的粉。他突然走过去，指尖在那牙印上轻轻按了按，低声说：“等会儿下去，别乱跑。”

“怎么，怕我被岩浆煮了？”祁岁笑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拽得低些，“还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他的呼吸里带着烟味和火山特有的燥热，喷在辞年颈窝时，让对方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

辞年没说话，只是低头咬住他的嘴唇。这个吻比在沙漠时更用力，带着岩浆般的灼烫，直到祁岁的唇瓣泛出血色才松开。“我怕你出事。”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祁岁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推开他转身跳下车：“矫情。”可他转身时，耳根却悄悄红了，指尖的红线比刚才更亮了些，像团跳动的火苗。

望安抱着望岁跟在后面，001号克隆体——他们现在叫他“岁安”，那个有着白狐尾巴的少年，正低头用尾巴扫着地上的碎石，尾巴尖偶尔会碰到望岁的脚踝，像是在安抚。望岁已经不怎么怕他了，甚至会偶尔伸手去摸他的尾巴，软软的，像团雪。

“下面的温度太高，望安带望岁和岁安在上面等着。”辞年把登山绳的一端固定在岩壁的钢钉上，另一端甩向裂谷深处，“我和祁岁下去。”

望岁拽住祁岁的衣角，小脸皱成一团：“下面有好多红线，它们在喊‘妈妈’……可是声音好疼，像被烧着了。”

祁岁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的红线缠上他的手腕，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别怕，喊错人的家伙，我去让它们闭嘴。”

他跟着辞年顺着绳子往下滑，岩浆的热浪扑面而来，皮肤像被放在火上烤，祁岁却觉得舒服，甚至有点兴奋。他低头看着脚下翻滚的岩浆，那些橘红色的液体里，果然缠着无数细细的红线，它们在岩浆里扭曲、碰撞，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像一群躁动的蛇。

“看来你的‘亲戚’不少。”辞年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的动作比祁岁快，已经快到裂谷底部的平台了，“小心点，这些红线比沙漠里的硬。”

祁岁刚落在平台上，脚下的岩石突然裂开，无数红线像箭一样射出来，缠向他的脚踝。他指尖的红线立刻窜出去，像道红色的闪电，瞬间把那些偷袭的红线劈成碎段。可那些碎段落在地上，很快又钻进岩石里，从别的地方冒出来，比刚才更多了。

“还会分身？”祁岁挑眉，眼底的红线爬满了瞳孔，“有点意思。”

辞年已经走到平台尽头的洞口，那里有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面刻着和北极、沙漠遗迹里一样的蛇眼标志。他用刀劈开铁锁，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和外面的热浪撞在一起，凝成白茫茫的雾气。

“蛇眼的人还挺会享受，把基地建在冰火两重天里。”祁岁跟进去，看着洞里的景象，突然笑出声，“这排场，比前面两个加起来都大。”

洞里是个巨大的实验室，无数玻璃容器整齐地排列着，里面泡着各种各样的怪物残骸，有的长着翅膀，有的拖着尾巴，还有的像一团模糊的血肉，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红线。最里面的高台上，放着一个比沙漠里那个“子宫”还要大的金属容器，容器壁上爬满了红色的管子，管子里流动着和岩浆里一样的红线，正随着某种规律缓缓搏动。

“看来这才是正主。”辞年走到容器前，刀身贴在冰冷的金属壁上，泛起一层白霜，“比资料里写的大了三倍。”

祁岁没说话，他的目光被容器旁边的屏幕吸引了。屏幕上还在滚动着数据，虽然大部分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还是认出了上面的文字——那是关于“母体”的实验记录。

“辞年，你看这个。”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是他们在沙漠冰柜里看到的那个，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婴儿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线，“这上面说，母体是唯一能稳定控制红线的存在，所有实验体都源自母体的基因……”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因为他看到了照片下面的一行字：母体编号0717，姓名祁岁。

“原来……”祁岁愣住了，指尖的红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才是那个母体？”

辞年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屏幕，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伸手关掉屏幕，转身按住祁岁的肩膀：“别信这些鬼东西。”

“可这些红线……”祁岁低头看着自己指尖跳动的红线，又看了看容器里那些和自己同源的红线，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难怪它们都听我的，难怪望岁说它们在喊‘妈妈’，原来我才是那个生孩子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兴奋，眼底的红线疯狂地跳动着，像要挣脱束缚。容器里的红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突然变得躁动起来，撞击着容器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祁岁。”辞年的声音低沉下来，他抓住祁岁的手腕，指尖用力，“别被它们影响。”

“影响？”祁岁反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人拽得更近，鼻尖几乎碰到一起，“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我们杀了那么多‘孩子’，最后发现我才是它们的‘妈’？”

他的话音刚落，容器突然裂开一道缝，无数红线从里面涌出来，像潮水一样扑向他们。这些红线比外面的更粗、更硬，上面还带着粘稠的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辞年立刻把祁岁护在身后，刀光闪烁，劈向那些红线。可红线太多了，像无穷无尽的潮水，很快就缠住了他的手臂。他的刀虽然能劈开红线，但被劈开的红线很快又会重新愈合，反而越来越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祁岁看着被红线缠住的辞年，眼底闪过一丝疯狂，“让我试试。”

他挣脱辞年的手，向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指尖的红线突然暴涨，像一张巨大的网，罩向那些涌来的红线。奇怪的是，那些原本凶猛的红线，在接触到祁岁的红线时，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像找到了主人的宠物，顺着他的红线往上爬，缠在他的手臂上、脖子上，甚至钻进他的衣服里。

“你看，它们果然听我的。”祁岁笑起来，身体因为红线的涌入而微微颤抖，眼睛亮得惊人，“我是它们的母体啊。”

辞年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红线，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想冲过去把那些红线扯下来，可刚一动，就被更多的红线缠住了，动弹不得。

“祁岁，回来！”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祁岁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辞年从未见过的陌生：“辞年，你说如果我把这些红线都吸收了，会变成什么样？”

他没等辞年回答，就转身走向那个巨大的容器。容器里的红线像受到了召唤，疯狂地涌向他，顺着他的指尖、毛孔钻进去。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皮肤变得越来越红，眼睛里的红线爬满了整个瞳孔，身上散发出一种灼热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滚烫起来。

“祁岁！”辞年目眦欲裂，他猛地用力，挣脱了身上的红线，刀光一闪，劈向那些连接着祁岁和容器的红线。

可那些红线已经和祁岁融为一体，刀砍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竟然没能劈开。祁岁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兴奋？

“别碰它们，辞年。”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奇怪的共鸣，“它们是我的一部分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红线涌入，祁岁的身体开始膨胀，皮肤裂开一道道缝隙，里面渗出红色的液体，很快又被红线覆盖。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茧，茧上的红线不断蠕动，像一个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子宫。

辞年看着那个红色的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知道自己应该毁了这个茧，毁了这一切，可他动不了。他看着茧上跳动的红线，那频率和祁岁的心跳一模一样。

“祁岁……”他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红色的茧突然裂开一道缝，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那只手还是祁岁的手，只是皮肤变得通红，指尖缠着无数红线。接着，祁岁的头探了出来，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瞳孔里跳动着和岩浆一样的光。

“辞年，”他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美丽，“我感觉……好极了。”

他从茧里走出来，身体已经恢复了原状，但身上的红线却比以前更多、更亮了，像一件红色的盔甲。他走到辞年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指尖的温度烫得惊人。

“你看，我没事。”他轻声说，“我现在是真正的母体了，所有的红线都听我的。”

辞年抓住他的手，那温度烫得他手心发疼，可他没有松开。他看着祁岁红色的眼睛，突然笑了，笑得比祁岁还要疯狂。

“既然你是母体，那我就是你的守护者。”他低头，在祁岁的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陪着你。”

祁岁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岩浆的灼热和红线的疯狂，像两个燃烧的灵魂在交融。

实验室里的红线突然躁动起来，顺着他们的身体往上爬，缠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漩涡。漩涡的中心，祁岁和辞年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融为一体，变成了一团巨大的红色光球，光球里不断有红线射出，击中那些玻璃容器，容器里的怪物残骸瞬间被红线吞噬，化为乌有。

当光球散去时，实验室里只剩下祁岁和辞年。他们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红线，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只是祁岁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红色，辞年的指尖多了一道红色的印记。

“结束了？”祁岁看着空荡荡的实验室，有点茫然。

“嗯，结束了。”辞年握住他的手，指尖的印记和他手腕上的红线轻轻贴合，“蛇眼的实验，还有那些怪物，都结束了。”

祁岁笑了笑，靠在他的怀里：“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你想去哪？”辞年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去个没有红线的地方。”祁岁闭上眼睛，声音轻轻的，“找个安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好。”辞年抱着他，转身走出实验室。

外面的岩浆已经平息了，裂谷里一片寂静。望安抱着望岁和岁安站在越野车旁，看到他们出来，望岁小声说：“红线不吵了，它们睡着了。”

祁岁抬头看了看天空，星星很亮，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他笑了笑，握紧了辞年的手。

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真正没有红线的地方。但只要和辞年在一起，就算身边布满红线，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不怕。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恶鬼，是彼此的救赎，是这个疯狂世界里，唯一的同类。

他们会一起，把这场游戏，一直玩下去。

直到时间的尽头。

楼影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