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中国的第三年,祁岁在城郊买了栋带院子的老房子。不是什么豪宅,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院角的石榴树每年夏天都结得沉甸甸的,像坠着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搬家那天辞年去警局做笔录——前阵子处理蛇眼余孽时不小心掀了半条街的下水道,按流程得去备个案。祁岁靠在门框上抽烟,看着望安指挥岁安把最后一个纸箱搬进客厅,望岁抱着个缺了角的陶瓷猫蹲在石榴树下,小手一下下摸着树干上斑驳的疤痕。
“别摸了,扎手。”祁岁弹了弹烟灰,烟蒂在青砖地上碾出个焦黑的印子。这院子以前的主人大概很爱种树,除了石榴,还栽着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探过墙头,把影子投在望岁背上,像只巨大的手。
望岁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树在哭哦。”他伸出小手按住树干上一道深裂,“它说这里以前有好多红线,被火烧疼了。”
祁岁的指尖动了动,那道藏在皮肤下的红线似乎被惊动了,轻轻跳了跳。他走过去把望岁抱起来,小家伙怀里的陶瓷猫硌在他肋骨上,有点疼。“别总说这些有的没的,”他捏了捏望岁软乎乎的脸颊,“再胡说让岁安把你尾巴毛剃了。”
蹲在地上拆箱子的岁安闻言抬起头,白狐尾巴警惕地竖起来,蓬松的尾巴尖扫过望安的手背。望安没理他,只是低头帮望岁把陶瓷猫的耳朵摆正:“岁岁不怕,吓唬你的。”
祁岁嗤笑一声,刚要说话,院门外传来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辞年的黑色哈雷停在门口,他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额角贴着块纱布——大概是做笔录时被哪个不长眼的小警察认出来,起了点“小冲突”。
“搞定了?”祁岁抱着望岁靠在门边,看着辞年长腿一跨下了车,黑色皮夹克上沾了点灰尘,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嗯,”辞年走过来,伸手捏了捏祁岁的后颈,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那个队长想留我吃饭,被我打断了两根肋骨。”他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祁岁挑眉:“下手挺轻。”
“看他女儿照片挺可爱的,”辞年低头,视线落在望岁怀里的陶瓷猫上,“哪来的?”
“搬家时在储藏室捡的,”望岁抢着回答,小手把猫举高了点,“它说以前住在这里的姐姐,被红线吃掉了。”
空气静了两秒。辞年弯腰,指尖轻轻碰了碰陶瓷猫缺角的耳朵,那处的釉色已经泛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岁安,”他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冰,“把这东西处理掉。”
岁安的尾巴僵了一下,没动。望安按住他的肩膀,轻声说:“去烧了吧,在院子后面。”她的声音总是很软,像浸在温水里的棉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岁安这才站起来,尾巴蔫蔫地垂着,叼起陶瓷猫往院后走。
望岁趴在祁岁肩上,看着岁安的背影小声说:“它会疼的。”
“疼也得烧。”祁岁拍了拍他的背,把他放下来,“去跟你哥哥玩,别乱跑。”
望岁哦了一声,小跑到望安身边。两个孩子蹲在石榴树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望安的手指轻轻划过高耸的树根,那里突然冒出几株嫩绿色的芽,飞快地缠上树干,像给老树系了条新的腰带。
辞年从后面搂住祁岁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皮夹克上的金属拉链硌得人有点疼。“蛇眼的余孽清得差不多了,”他低声说,呼吸扫过祁岁的颈窝,带着点烟草和血腥味,“但有个东西,他们没销毁。”
祁岁转过身,指尖划过他额角的纱布,沾了点血:“什么东西?”
“一份名单,”辞年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那里的心跳沉稳有力,“当年参与‘母体’实验的研究员,还有七个活着,都在中国。”
祁岁笑了,眼底的红线飞快地闪过,像暗夜里掠过的蛇:“送上门的麻烦,不收不太合适。”
“嗯,”辞年低头,咬住他的嘴唇,这个吻带着点血腥味,比在冰岛时更狠,却又奇异地温柔,“周末去拜访他们?”
“好啊,”祁岁搂住他的脖子,舌尖舔过他唇角的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带点伴手礼?比如……从冰岛带回来的红线?”
辞年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像某种危险的共鸣。“可以,”他咬了咬祁岁的耳垂,声音哑得厉害,“顺便看看,他们的孩子,能不能当望岁的玩伴。”
屋里传来岁安的低吼声,大概是拆箱子时弄坏了望安的书。祁岁没回头,只是伸手拍了拍辞年的脸:“先解决家里的麻烦。”
辞年转身往屋里走,黑色皮夹克的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祁岁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又抬头看了看天。傍晚的天空是橘红色的,像极了冰岛裂谷里的岩浆,只是没那么烫,反而有点温柔。
望安牵着望岁走过来,小家伙的手里攥着颗红得发亮的石榴籽,正小心翼翼地往嘴里塞。“爸爸,”望安轻声说,眼睛望着屋里的方向,“他们说,这里以前的红线,比冰岛的更难过。”
祁岁弯腰,从望岁手里抢过石榴籽扔进嘴里,甜得发腻。“难过也没用,”他含糊不清地说,“现在是我们的地方了。”
望安笑了笑,没说话。他的指尖轻轻一弹,院角的老槐树突然抖了抖,落下几片叶子,像在叹息。
屋里的吼声停了,大概是辞年“解决”了问题。祁岁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屋里走。路过石榴树时,他停了一下,伸手摘了颗最大的石榴,果皮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籽,像无数双眼睛,在暮色里眨了眨。
他突然觉得,这日子好像也没那么无聊。至少,比在冰岛跟岩浆较劲有意思多了。
毕竟,收拾那些藏在温柔乡里的恶鬼,才最有趣,不是吗?
祁岁笑了笑,推门走进屋里。身后,石榴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像条不安分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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