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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晚安

门被推开时,挂钟的摆锤刚划过最低点,发出“咔嗒”一声轻响。祁岁先一步迈进去,带起的风卷着屋外的雪粒子,在地板上洇出细碎的湿痕。辞年反手带上门,金属锁舌弹回锁孔的声音里,还混着岁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这小子刚在后院把最后一截红线烧成灰,尾巴尖还沾着点火星燎过的焦黑。

“累死了。”岁安把自己摔进沙发,白狐尾巴摊开铺满半张坐垫,望岁也爬上去,手里还攥着颗从最后那个教授家顺来的玻璃弹珠。望安端着三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看见这场景只是皱眉:“尾巴收起来,别把沙发弄脏了。”

岁安貌似翻了个白眼,尾巴却乖乖卷回腰后,只留个毛茸茸的尖儿在沙发扶手上扫来扫去。望岁把弹珠塞进岁安爪子里:“这个会发光。”玻璃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光,像极了他们在冰岛见过的极光碎片——那年辞年用驯鹿骨给祁岁刻了个小玩意,后来被岁安抢去当弹弓子弹,打穿了三个冰湖的冰层。

祁岁脱外套时,手腕上的红线突然发烫,他低头看了眼,线尾沾着的血渍正慢慢变黑。辞年走过来替他解下短刀,刀柄的红线已经硬得像段铁丝,他指尖碾过那些结痂的血痕,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还疼?”

“早没事了。”祁岁拍开他的手,把外套扔在玄关的柜子上,“最后那个老头的红线掺了银粉,烧起来跟放烟花似的。”他转头看向厨房,“有吃的吗?从早上到现在就啃了半块干面包。”

辞年没接话,径直走进厨房。锅里的乱炖还温着,是他们出发前放在保温箱的,胡萝卜和土豆在浓稠的汤汁里浮浮沉沉,像他们这一路碾过的那些“母体”余孽——有的被埋在湖边的芦苇荡里,有的烧成灰撒进了下水道,还有个试图用红线缠上望安的脚踝,被岁安一口咬断了手腕。

“望安,把碗拿出来。”辞年掀开锅盖,蒸汽腾起时模糊了他的侧脸。望安应了声,从消毒柜里取出四个碗,望岁踮着脚凑过去,鼻尖差点碰到滚烫的锅沿:“我要放胡椒粉。”他记得祁岁总往汤里撒这个,说像极了冰岛暴风雪里的冰碴子。

祁岁靠在厨房门框上抽烟,烟是从第三个拜访对象家里摸的,薄荷味的,抽起来像在嚼冻住的牙膏。他看着辞年往锅里撒盐,指尖的酱油渍还没洗干净——最后那个实验体死的时候,辞年用那只手捏碎了对方的喉骨,血溅在他手腕的红线上,烧得那截线几乎融成了液态。

“在想什么?”辞年盛好汤,递给他一碗。祁岁接过时,指尖碰到他虎口的疤痕,那是当年“母体”给他们植入追踪器时留下的,后来辞年自己把追踪器挖了出来,用烧红的铁丝烫了个十字。

“想冰岛的雪。”祁岁喝了口汤,胡萝卜的甜混着肉汤的咸,让他想起某个被暴风雪困住的夜晚,他们在雪屋里煮驯鹿肉,辞年把最后一块肉喂给他,自己嚼着冻硬的面包。那时窗外的风声像野兽在哭,辞年说:“等出去了,就找个有院子的房子,养只猫。”

后来他们确实养了只猫,是只三花猫,被岁安追得跳上房梁,踩塌了两片瓦。再后来猫老死了,望安把它埋在老槐树下,望岁用陶瓷碎片给它立了个碑,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猫爪印——现在那地方又多了几抔新土,埋着那些试图用红线缠上他们的蠢货。

“汤凉了。”辞年碰了碰他的碗,祁岁回过神,看见望岁正把青椒丁从碗里挑出来,堆在望安面前。岁安则在跟一块土豆较劲,用勺子把它碾成泥,说是要“模拟火山爆发”。

挂钟又响了,这次是十下。望岁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勺子掉进汤碗里,溅了岁安一脸汤汁。岁安炸了毛,尾巴“唰”地竖起来,正要扑过去,却被望安一把按住:“吃饭。”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冷静,像极了祁岁在某个废弃实验室里见过的自动灭火装置,永远在最混乱的时候保持精准。

岁安不情不愿地坐回去,用袖子擦脸时,尾巴尖扫到了桌角的玻璃杯,杯子晃了晃,被望安伸手扶住。祁岁笑了声:“毛躁样跟你爹一个德行。”辞年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点笑意:“总比某人拆炸弹时还在数倒计时好玩。”

那是在柏林,他们追一个用炸弹编织陷阱的实验体,祁岁蹲在满地红线里,一边剪引线一边数着数,最后一秒还跟辞年打赌说引线颜色不对,结果炸弹炸穿了半栋楼,他们抱着对方从废墟里爬出来时,祁岁嘴里还叼着半根没烧完的引线。

“那不是赢了吗?”祁岁挑眉,喝光碗里的汤,“你输的那瓶威士忌,后来被岁安偷去当颜料了。”岁安听见自己的名字,抬头瞪了他一眼,嘴里塞满了土豆泥,活像只护食的小兽。

饭后望安带着望岁去洗碗,厨房里传来水流声和望岁的碎碎念,大概是在说哪个碗长得像陶瓷猫。岁安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屏幕上的枪声此起彼伏,他操作的角色用红线勒断了敌人的脖子,血溅在屏幕上,像极了他们今天见过的场面。

祁岁靠在辞年怀里,在客厅地毯上打了个滚,头枕着他的膝盖。辞年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指尖在他后颈的疤痕上轻轻摩挲——那里曾被红线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是辞年用自己的血混着冰岛的火山灰才止住血。

“都处理干净了?”祁岁闭着眼问,能感觉到辞年的呼吸落在他额头上,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和厨房的肉汤香。

“嗯。”辞年应了声,“最后那个教授的女儿,望岁说想跟她玩。”

“随他。”祁岁嗤笑一声,“反正惹出事来有岁安替他打架。”

楼上的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像是有人踩在楼梯口。岁安瞬间从游戏里抬头,白狐耳朵竖了起来,尾巴绷得笔直。辞年的眼神冷了下去,手已经按在了腰后的短刀上——但那声音只响了一下,就被望安的说话声盖了过去,大概是望岁又爬上了窗台。

“紧张什么。”祁岁拍开他的手,坐起来时看见窗外的老槐树影子又在晃,月光把树枝的形状映在玻璃上,像只手在慢慢抓挠。“这房子比我们住过的任何地方都安全。”他想起他们在冰岛的冰屋,在柏林的废墟,在东京的下水道,那些地方都没这栋老房子热闹,也没这么多让人安心的声音。

辞年没说话,只是把他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客厅的灯光昏黄,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祁岁手腕的红线和辞年虎口的疤痕贴在一起,像两段缠绕的命运,终于在某个终点找到了彼此的形状。

楼上的水流声停了,望安带着望岁下来,望岁手里拿着个新捏的泥巴小人,说是给“母体”实验的漏网之鱼做的墓碑。岁安凑过去看了一眼,嫌弃地说:“太丑了,不如我用尾巴毛给你扎个扫帚。”

望岁气得把泥巴小人砸在他头上,岁安立刻扑了上去,两个孩子在地毯上滚作一团。望安站在旁边看着,手里还拿着块擦碗布,准备等他们打完了再收拾残局。

祁岁笑着叹气,刚想开口,却被辞年按住了肩膀。他顺着辞年的目光看向窗外,月光下的院墙格外安静,老槐树的影子已经停住不动,像个被冻住的剪影。

“睡吧。”辞年低头吻了吻他的嘴角,“明天该给石榴树施肥了。”

祁岁笑了,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楼上的房间已经收拾好,望安会带着望岁睡,岁安大概会窝在沙发上打一整夜游戏。他回头看了眼客厅,挂钟的摆锤还在左右摇晃,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在给这满屋的喧嚣打着节拍。

楼梯板又开始吱呀作响,祁岁踩在第三级台阶时,听见岁安的游戏角色又用红线勒死了一个敌人,伴随着他得意的笑声。望岁大概是输了,在旁边气鼓鼓地嚷嚷,说要把岁安的尾巴毛拔光。

辞年的手始终牵着他,掌心温热。祁岁抬头看他的侧脸,在昏暗的楼梯灯下,那些冷硬的线条都柔和了些,像被冰岛的风雪磨平了棱角。

“明年去冰岛看看吧。”祁岁突然说,“听说那边的驯鹿又多了。”

辞年低头看他,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冰湖:“好,去给你刻个新玩意,这次看住岁安。”

他们走到二楼走廊尽头,推开卧室门时,窗外的月光刚好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像块被裁剪过的雪。祁岁脱鞋时,看见自己的袜子上沾着点石榴树的汁液,是今天埋最后那个实验体时蹭上的,红得像凝固的血。

“晚安。”辞年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窝。

祁岁反手搂住他的腰,能感觉到他皮夹克上还没洗干净的火药味。“晚安。”他说。

楼下的喧闹声渐渐远了,只剩下挂钟的摆锤还在不知疲倦地摇晃。祁岁闭上眼睛,能听见辞年的心跳,和他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两柄交错的刀,终于在某个安静的夜晚,收起了所有的锋芒。

月光在地板上慢慢移动,老槐树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这房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些藏在红线里的恶鬼,那些埋在时光里的叹息,再也找不到这里了。毕竟,这里有三个吵吵闹闹的孩子,有两碗没喝完的热汤,还有两个从地狱爬回来的人,正抱着彼此,在同一个梦里,等着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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