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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吃鱼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时,祁岁是被鼻尖萦绕的鱼腥味弄醒的。窗外的石榴树叶子上挂着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辞年不在身侧,床单上还留着一块浅浅的温度。他摸了摸床头的红线手链,七圈红绳被体温焐得温热,指尖划过绳结处粗糙的纹路——那是辞年去年在撒哈沙漠里用刺刀刻的,说是能挡灾。

楼下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夹杂着望安刻意压低的训斥和望岁含混的辩解。祁岁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门虚掩着,祁岁推开门时,正看见辞年举着把剔骨刀站在料理台前。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在瓷砖地上投下狭长的光影,他手里的鱼已经被开了膛,银白的鳞片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甚至粘在了他卷起的袖口上。望安蹲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捏着根筷子,正试图从鱼肚子里挑出内脏,眉头皱得像个小老头。

“妖怪要被望安戳烂了。”望岁趴在冰箱上,两条腿悬空晃悠,尾差点扫到灶台上的酱油瓶,“它昨晚在桶里跳得好高,我数了,跳了二十七下!”

辞年回头时,刀刃上的寒光恰好落在他眼底,却没染上半分戾气。他抬手擦掉溅在脸颊上的鱼鳞,动作带着种与杀鱼这事儿格格不入的温柔:“醒了?望安说想吃松鼠鳜鱼,镇上的早市刚到的新鲜货。”

祁岁把岁安放在地上,走过去看那摊在料理台上的鱼。鱼眼还圆鼓鼓地瞪着,腹部被划开的口子歪歪扭扭,显然是第一次处理这种活物的手笔。他指尖敲了敲鱼鳃的位置,那里还沾着血丝:“你这刀工,倒像是在给它凌迟。”

“上次在威尼斯看厨师做过。”辞年放下刀,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蹭过他眉骨上的旧疤——那是被弹片划伤的,至今还留着浅浅的凹陷,“记不太清步骤了。”

望安忽然举着筷子站起来,筷子尖戳着块暗红色的东西:“这是鱼的心脏吗?还在跳。”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比我上次解剖的兔子心脏小。”

望岁立刻从冰箱上跳下来,凑过去要看,被望安抬手按住脑袋:“别碰,有细菌。”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昨天挖蚯蚓没洗手就抓饼干吃,晚上闹肚子忘了?”

望岁的耳朵立刻耷拉下来,尾巴尖也蔫了,小声嘟囔:“蚯蚓是干净的……”

祁岁笑着把望岁拉到怀里,这孩子的尾巴毛软乎乎的,蹭得他手腕发痒。他看向辞年手里的刀:“让开,我来。你去给岁安开罐头,它盯着鱼肠子看半天了,别等会儿真冲上去啃。”

辞年没动,反而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料理台上的血腥味混着辞年身上淡淡的硝烟味——那是昨晚清理武器时沾上的,还没彻底散去——钻进鼻腔,竟奇异地让人安心。“你后腰的伤还没好利索。”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按在祁岁腰侧那道狰狞的疤痕上,“上次在东京被钢筋划的,医生说不能久站。”

“再不动手,这鱼该臭了。”祁岁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任由他抱着,“再说,你指望望安?他能把鱼做成标本。”

望安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鱼内脏丢进垃圾桶,转身去给岁安找罐头。铁皮罐头被他捏得变形,发出刺耳的声响,岁安却兴奋地围着他转圈,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

祁岁最终还是接过了刀。刀锋划过鱼肉时,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纽约,辞年为了救他,被仇家的人用钢管砸断了肋骨,躺了整整半个月。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笨拙地学着熬粥,结果把锅烧穿了底,辞年躺在病床上看着他笑,说烟味比消毒水好闻。

“想什么?”辞年的吻落在他后颈,带着点凉意。

“想你以前更笨。”祁岁把片好的鱼肉放进碗里,撒上淀粉,“在开罗的时候,你给我煮咖啡,把糖当成了盐,苦得我半夜起来灌了三瓶水。”

辞年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那时候不是急着给你换药吗?你肩膀上的枪伤在渗血,我手抖。”

望岁趴在料理台上,看着碗里白白的鱼肉,忽然说:“祁岁,鱼会疼吗?”他的耳朵抖了抖,“我好像听见它在哭。”

祁岁动作一顿,摸了摸他的头:“不会了,现在它睡着了。”

望安端着开好的罐头走过来,闻言嗤笑一声:“神经突触都死了,怎么可能哭。你听见的是水管里的水流声。”他把罐头放在岁安面前,后者立刻埋头苦吃,尾巴扫得地面沙沙响。

“望安就是冷血。”望岁小声嘀咕,却被望安精准地听见。

“总比你看见蝴蝶都要哭着说怕它飞走强。”望安反驳道,语气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上个月在伦敦,你为了追一只鸽子,差点掉进泰晤士河。”

“那是鸽子先逗我的!”

“是你自己笨。”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祁岁把调好的酱汁倒进锅里,滋啦一声响,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望岁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踮着脚扒着料理台边缘,眼睛瞪得溜圆:“好香!比上次在巴黎吃的马卡龙还香!”

“马卡龙是甜的,这是咸的。”望安纠正道,却也忍不住往锅里看了一眼,“放了桂花?”

“嗯,上次在杭州带的糖桂花。”祁岁把炸好的鱼块倒进锅里翻炒,酱汁裹在金黄的鱼肉上,泛着诱人的光泽,“记得吗?你说这味道像寺庙里的香。”

望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过来一个盘子。祁岁把松鼠鳜鱼盛出来时,他忽然伸手,擦掉祁岁嘴角沾着的酱汁,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祁岁愣了一下,想起第一次见到望安时,这孩子浑身是伤,眼神冷得像冰,谁靠近都要龇牙咧嘴,如今却会记得他喜欢糖桂花。

早餐摆上桌时,阳光已经越过石榴树的枝头,照在餐桌上。望岁抱着个大碗,小口小口地扒着米饭,嘴角沾着酱汁,像只偷吃东西的小花猫。岁安蹲在他脚边,时不时能得到一块挑出来的鱼肉,吃得尾巴直晃。望安坐在对面,面前摆着本摊开的书,却没怎么看,筷子夹着鱼肉,慢慢地嚼着,偶尔会给岁安丢一块鱼肚子上的嫩肉。

辞年坐在祁岁身边,替他挑出鱼刺。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尖有层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祁岁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晚他修枪时的样子,台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认真得像在做什么精密的手术。

“下午去河边钓鱼?”辞年忽然开口,把挑干净刺的鱼肉放进祁岁碗里,“望岁昨天看见有人在下游撒网,吵着要去。”

“他上次在多瑙河钓鱼,把鱼钩甩到了天鹅脖子上。”祁岁挑眉,“差点被护鸟队追着跑了三条街。”

“这次我看着他。”辞年说,语气笃定,“顺便看看能不能钓到你爱吃的鲫鱼,晚上做豆腐汤。”

望岁立刻抬起头,嘴里还塞着饭,含混不清地说:“我会乖乖的!绝对不招惹天鹅!也不追鸭子!”

望安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下游三公里有个废弃的码头,以前是军火走私点,上个月卫星图像显示有异常信号。”他顿了顿,看向辞年,“要避开吗?”

“不用。”辞年淡淡道,“他们不会多事。”他夹起一块鱼肉,慢条斯理地嚼着,“正好让望安练练手,他的追踪能力该精进了。”

望安的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

饭后,望岁抱着鱼竿在院子里转圈,嚷嚷着要去河边。望安坐在门廊下擦枪,零件拆了一地,阳光照在金属上,反射出冷冽的光。岁安趴在他脚边,把一个弹夹当成玩具,用爪子拨来拨去。

祁岁靠在沙发上,看着辞年在收拾餐桌。他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挺拔,后腰那道旧伤的疤痕在衬衫下若隐隐若现——那是被“母体”的实验装置划伤的,当时差点没能救回来。祁岁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红线,七圈红绳勒出浅浅的印痕,像道温柔的枷锁。

“在想什么?”辞年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手里拿着个苹果,正用小刀削着皮。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没有断开。

“想五年前。”祁岁说,看着他手里的苹果,“那时候我们在沙漠里,三天没吃东西,你把最后半块压缩饼干给了我。”

“你当时发着烧。”辞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果肉上立刻渗出浅浅的汁水,“再说,你比我能扛饿。”

祁岁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汁水漫过舌尖。“后来你晕倒了,我背着你走了半夜。”他笑了笑,“那时候觉得,能活着走出沙漠就好了,根本没想过还能有现在。”

有窗明几净的房子,有热乎的饭菜,有三个吵吵闹闹的孩子,有身边这个人。

辞年没说话,只是伸手,把他手腕上的红线系得更紧了些。红绳磨过皮肤,带来轻微的痒意,像某种无声的承诺。“以后会更好。”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

祁岁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们还在被“母体”追杀,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随时可能出现,明天会在哪里,能不能看到后天的太阳,谁都不知道。但此刻,辞年说“以后会更好”,他就愿意信。

望岁的欢呼声从院子里传来,大概是成功把鱼饵挂在了鱼钩上。望安不耐烦地喊了句“别把鱼线缠在一起”,岁安跟着“喵呜”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祁岁看着窗外晃动的光影,听着这些鲜活的声音,忽然觉得,那些刻在骨血里的冰冷和狠戾,好像真的在一点点融化。

就像雪落在掌心,终究会变成水。

他们或许永远成不了别人眼中的好人,手上的血污洗不掉,骨子里的警惕也戒不掉,但此刻,他们有彼此,有这片刻的安宁,有鱼香,有阳光,有手腕上缠绕的红线。

这就够了。

下午去河边的时候,望岁果然没招惹天鹅,却把目标换成了水里的野鸭。他举着鱼竿,追着野鸭跑,结果脚下一滑,摔进了浅滩里,溅起一大片水花。望安站在岸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扑腾,直到祁岁喊了句“拉他上来”,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把浑身湿透的望岁拽了上来。

“笨死了。”望安皱着眉,用毛巾擦着望岁脸上的水珠,语气嫌弃,却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了望岁身上。

望岁打了个喷嚏,却笑嘻嘻地举着手里的东西:“我抓到了一只虾!活的!”

辞年正在不远处钓鱼,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后腰那道旧伤在衬衫下若隐隐若现,却不再像条狰狞的蛇,反而像道温柔的印记,记录着他们一起走过的路。

祁岁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鱼竿忽然动了动,辞年手腕一扬,一条银光闪闪的鲫鱼被钓了上来,在草地上蹦跶着。“晚上有豆腐汤喝了。”他说,把鱼放进鱼桶里,桶里已经有好几条了。

“望安说这河里有鳄鱼。”祁岁看着水面上粼粼的波光,“上次在佛罗里达,他差点被鳄鱼咬到腿。”

“那是他自己要去捅鳄鱼窝。”辞年重新挂上鱼饵,把鱼钩甩进水里,“再说,这里的鳄鱼没那么凶。”

望岁忽然跑过来,手里举着那只虾,兴奋地喊:“祁岁!你看!它在动!望安说可以烤着吃!”

“这么小一只,塞牙缝都不够。”祁岁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放了吧,让它去找妈妈。”

望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把虾放回了水里。看着小虾消失在水草里,他忽然说:“祁岁,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吗?”

祁岁愣了一下,看向辞年。后者正专注地看着鱼漂,闻言回头,眼底带着询问。祁岁握住望岁的手,这孩子的手小小的,还带着水的凉意:“不知道。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望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去追野鸭了。望安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岁安蹲在岸边,盯着水里的鱼,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

辞年握住祁岁的手,指尖划过他手腕上的红线:“等处理完‘母体’的事,找个没人的地方,种点菜,养几只鸡。”

“你会种菜?”祁岁挑眉,“上次在阿根廷,你把辣椒苗当成杂草拔了。”

“可以学。”辞年的语气很认真,“你不是说喜欢吃新鲜的番茄吗?”

祁岁笑了,靠在他肩上。晚风吹过水面,带来淡淡的水草味,望岁的笑声、望安的训斥声、岁安的叫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歌。夕阳落在水面上,把河水染成了金红色,远处的归鸟掠过天际,留下淡淡的影子。

鱼竿又动了,辞年这次钓上来一条很大的鲤鱼,在草地上奋力挣扎。望岁兴奋地扑过去,被望安一把拉住:“小心鱼刺。”

祁岁看着他们,忽然觉得,所谓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样了。没有追杀,没有鲜血,没有阴谋诡计,只有身边的人,有鱼,有河,有晚风,有手腕上缠绕的红线。

晚上的豆腐鲫鱼汤炖得奶白,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望岁捧着碗,喝得小肚子鼓鼓的,打了个带着鱼香味的嗝。岁安趴在他脚边,舔着爪子上沾到的鱼汤,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望安坐在对面,把自己碗里的豆腐夹给了岁安,自己则专注地啃着鱼尾巴——他总说鱼尾巴最有嚼劲。

辞年替祁岁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明天去镇上买些草药。”他忽然说,“你后腰的伤该换药了。”

“知道了。”祁岁喝了口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顺便给望岁买些糖,他今天表现不错。”

望岁立刻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要橘子味的!上次吃的那种!”

“少吃点糖,会蛀牙。”望安冷冷地说,却被望岁瞪了一眼。

“要你管!”

“我是为你好。”

“你就是嫉妒我有糖吃!”

眼看又要吵起来,祁岁敲了敲桌子:“再吵,明天谁都没有。”

两个孩子立刻闭上了嘴,却还是互相瞪了一眼。岁安夹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了望安的怀里。

饭后,望安主动去洗碗,望岁抱着岁安,在客厅里追着跑。祁岁靠在沙发上,看着辞年擦枪。台灯的光落在他手上,拆解、擦拭、上油、组装,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致命的美感。

“明天去镇上,可能会遇到‘母体’的人。”辞年忽然说,把组装好的手枪放在桌上,枪口对着墙壁,“上次在码头看到的信号,不是清理痕迹那么简单。”

“意料之中。”祁岁并不意外,“需要准备什么?”

“望安说他们的武器有电磁干扰,带好绝缘手套。”辞年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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