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4章 源种之威，血肉成灰

十丈！

仅仅是十丈的距离，在陵园这死寂的尺度下，渺小得如同尘埃。然而，当林烬那残破不堪、仅靠一股不灭执念驱动的意识核心，终于挣扎着爬入祭坛废墟十丈范围之内的瞬间——

嗡！

整个死寂陵园仿佛都随着那祭坛顶端灰色火焰的一次极其轻微的摇曳，而发出了一声无声的、源自空间本源的呻吟！

一股远超此前任何时刻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太古巨神骤然苏醒，带着碾碎星辰、倾覆苍穹的意志，轰然降临！

林烬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亿万钧神山之底！别说继续挪动，就连维持最基本的凝聚形态都变得千难万难！那一直指引着他、维系着他最后清明的、对灰焰的凝视，此刻也如同脆弱的琉璃，在这骤然提升到极致的威压面前，寸寸碎裂！

咔…咔嚓…

细微却令人魂飞魄散的崩裂声，清晰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他低头，只见意识体凝聚出的、早已模糊不堪的“四肢”末端，竟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无声地崩解、飘散！构成其形态的精神本源，在灰焰源种那无孔不入、纯粹到极致的威压之下，脆弱得不堪一击，正被强行剥离、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无形的精神尘埃！

剧痛？不，这已经超越了痛的范畴！

这是一种存在本身被强行抹除的终极恐惧！是灵魂被投入磨盘反复碾磨成虚无的绝望！林烬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焚天熔炉的冰，正在飞速地汽化、消散。意识核心疯狂尖啸，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被那绝对的威压死死扼住。

他拼命地试图凝聚溃散的精神力，如同溺水者徒劳地抓握水流，每一次努力都只加速了崩解的过程。意识体的双腿率先彻底消散，化为两缕灰蒙蒙的尘烟，融入死寂的空气。紧接着是双臂，如同燃尽的薪柴，化作点点黯淡的光屑飘飞。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浸透了他仅存的意识核心。

完了…终究…还是无法…

就在这存在即将彻底消散、化为祭坛下又一抔无名尘埃的刹那！

那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被家族之耻与雨夜之辱反复淬炼出的、几乎烙印进灵魂本源的不甘与凶戾，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星火，猛地爆燃！

不——！！！

无声的咆哮在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中炸开！林烬强行“睁大”意识之眼，放弃了徒劳的凝聚抵抗，反而将全部残存的感知，死死投向那正在崩解的“伤口”！

他要看清！看清自己是如何走向彻底的湮灭！

这近乎自虐的举动，却让他捕捉到了那毁灭洪流中，一丝微不可察、却又真实不虚的…异样！

在意识体崩解飘散的最边缘，那些刚刚脱离主体、即将化为虚无尘埃的精神碎片，在接触到祭坛十丈范围内弥漫的、源自灰焰源种的无形气息时，并未瞬间湮灭！

恰恰相反！

一丝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分辨的、同样呈现死寂灰色的火星，如同拥有生命的尘埃精灵，竟从灰焰弥漫的气息中悄然析出，主动附着、融入那些正在崩解飘散的精神碎片之中！

滋…滋滋…

极其轻微、如同灰烬摩擦的声响，在意识层面响起。

那些被灰色火星融入的精神碎片，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淬火池！它们在林烬的感知中，瞬间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毁灭”——构成碎片的精神结构被那灰色火星蕴含的恐怖力量彻底打散、分解，化为最原始、最混沌的精神尘埃！

然而，就在这彻底的毁灭之后，异变陡生！

在那片被分解得如同宇宙初开般混沌的精神尘埃中央，一点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比原先碎片凝练坚韧十倍不止的物质，竟在灰色火星的余烬中，缓慢地、顽强地凝聚出来！

这一点新生的物质，色泽深沉如渊，质地介乎于晶体与流质之间，隐隐带着一丝灰烬特有的冰冷死寂气息，却又在核心深处，跳动着一缕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属于林烬自身意志的暗红光芒！

它…在毁灭的灰烬中…涅槃重生！并且，比毁灭前更加凝练！更加坚韧！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灰烬本源的纯粹气息！

这发现如同混沌中的惊雷，瞬间劈开了林烬意识中无边的绝望！

烬中涅槃！

灰烬并非终结，而是孕育新生的土壤！这灰焰源种最核心的真意，并非纯粹的毁灭，而是在极致的毁灭废墟之上，锻造出更为不朽的新生！

嗬…嗬嗬…林烬残存的意识核心剧烈波动，发出无声的、带着狂喜与明悟的嘶鸣。

他不再抗拒那无处不在、带来崩解的灰焰威压！非但不抗拒，反而主动放开了意识核心最后一丝防御，如同主动拥抱死亡的殉道者！

意识主动引导，如同在狂暴的毁灭洪流中，小心翼翼地探出一根无形的精神丝线，尝试着去触碰、去牵引那弥漫在周身、正在加速他崩解、却又蕴含着涅槃生机的丝丝缕缕灰色火星！

第一丝微弱的灰色火星，被他的意志成功捕捉、引导，顺着那无形的精神丝线，主动纳入了他那正在加速崩解的意识核心深处！

轰——！！！

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痛苦，瞬间爆炸！

这痛苦远超之前所有崩解之痛的总和！仿佛他主动将一颗烧融的恒星核心塞入了自己的灵魂！那丝看似微弱的灰色火星，一旦进入意识核心，瞬间爆发出焚灭万物的恐怖高温！林烬感觉自己整个意识存在的根基，都在这一刻被点燃、被投入了由灰焰构成的终极熔炉！

啊——！！！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穿透了意识与虚无界限的、非人般的惨嚎，在死寂陵园中凄厉地炸响！这嚎叫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痛苦意志的爆发，震得周围弥漫的尘埃之雾都为之剧烈翻滚！祭坛顶端那寂静燃烧的灰焰，似乎也随之微微摇曳了一下。

他的意识核心瞬间被点燃！那层由精神本源构成的“外壳”如同脆弱的纸片，在灰火星焰的舔舐下飞速焦黑、卷曲、化为飞灰！构成他意识核心的“物质”被强行分解、打散，化为一片充斥着毁灭能量的混沌火海！

痛！焚魂蚀魄！炼化真我！

林烬的意识在这毁灭性的灼烧中疯狂尖啸、扭曲，如同被投入滚油煎炸的活物，每一瞬都承受着被彻底焚成虚无的恐怖。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由无数次屈辱与不甘淬炼出的、如同不灭顽石般的清明！

他放弃了所有对痛苦的感知，放弃了所有对形体崩解的恐惧，将全部残存的、即将被焚尽的意志，化作一道不屈的桥梁，一道跨越毁灭与新生鸿沟的桥梁！这道意志桥梁，无视那焚身的灰火星焰，无视那正在崩塌的意识结构，带着一股焚尽八荒、我自不灭的决绝信念，悍然撞向那灰焰源种的本源核心！

焚我残躯——！

意志的咆哮，如同洪钟大吕，在毁灭的熔炉中震荡！

锻我意志——！

每一次震荡，都让那肆虐的灰火星焰微微一滞！

铸我——不灭！！！

最后的咆哮，带着玉石俱焚、向死而生的滔天意志，狠狠轰入灰焰源种那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古老本源！

嗡——！！！

整个死寂陵园，剧烈地、前所未有地震动起来！

祭坛废墟上，那朵融入了林烬一丝凶戾火种的灰色火焰，仿佛被这道渺小却无比决绝的意志洪流彻底惊醒！它猛地爆发出万丈灰暗光芒！这光芒不再死寂，反而充满了某种被激怒、被挑衅、却又带着一丝古老兴味的狂暴波动！

一股比之前凝练了千百倍、蕴含着灰焰源种真正核心意志的洪流，如同苏醒的太古巨兽吐息，轰然垂落，瞬间将林烬那正在灰火星焰中焚烧、崩解、处于混沌毁灭状态下的意识核心彻底笼罩！

这一次，不再是单方面的碾压与焚灭！

林烬那悍然撞入的意志桥梁，如同在毁灭风暴中艰难架设的引雷之针，竟在这股垂落的灰焰源种意志洪流中，强行建立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联系！

轰隆！

意识深处，仿佛有宇宙开辟的巨响！那正在焚烧他、分解他的灰火星焰，在接触到灰焰源种垂落的意志洪流的刹那，性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毁灭依旧！但毁灭之中，一股磅礴浩瀚、难以想象的、源自灰烬本源的“生”之伟力，顺着那微弱的意志桥梁，如同开闸的洪流，轰然注入林烬那正在化为混沌火海的意识核心！

毁灭与新生，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源共生的力量，在林烬的意识核心中展开了史无前例的疯狂角力与融合！

嗤嗤嗤——

林烬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投入了锻造神兵的终极熔炉！灰火星焰疯狂焚烧、分解着旧有的、脆弱的精神结构，将其彻底化为混沌的精神尘埃。而紧随其后的、由灰焰源种意志引导的磅礴生之力，则如同最顶级的铸锤，以无上伟力，将那些被分解到最原始状态的精神尘埃，强行捶打、压缩、重塑！

每一次灰火星焰的焚烧分解，都带来灵魂被撕碎的极致痛苦！

每一次生之伟力的捶打重塑，则带来存在被强行锻造、打上不朽烙印的、另一种形式的、深入本源的剧痛！

两种痛苦交替、叠加，如同亿万把烧红的钝刀，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反复切割、锻打！

呃啊——！！惨嚎早已嘶哑，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反复沉浮、破碎又强行凝聚。林烬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神匠熔炉的凡铁，正在经历着脱胎换骨、非生非死的终极蜕变！

他的意识核心在混沌火海中剧烈地扭曲、变形、膨胀又收缩。旧的、属于凡人林烬的精神印记被灰火星焰无情地焚毁、剥离，化为虚无。而那被灰焰源种意志引导的生之力，则裹挟着被分解到最本源的精神尘埃，结合着林烬自身那融入意志桥梁中的不屈、凶戾、焚尽一切的执念，开始重新构筑！

一个全新的、散发着灰烬死寂气息、核心深处却又跳动着不灭暗红火种的意识核心雏形，正在毁灭的烈焰与重生的伟力中，艰难地、缓慢地、痛苦地…孕育！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焚毁与重塑的轮回。

当那足以将真仙意志都碾成齑粉的极致痛苦，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时，林烬那几乎被锻打到麻木的意识，才极其艰难地重新聚拢。

他看向自己。

祭坛十丈之内，那恐怖的威压依旧存在，足以碾碎山岳。但此刻，林烬却感觉……不同了。

那具由精神本源凝聚的、早已彻底崩解消散的意识体，并未重新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在灰焰威压与源种气息之中的……核心。

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缓缓旋转、凝聚不散的深沉灰色光焰。光焰的核心，是一点极其凝练、坚韧、如同不朽琉璃般的暗红色结晶，那结晶深处，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不灭意志，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光焰的外围，无数细密的、如同灰烬构成的符文明灭闪烁，流转不息，散发着与祭坛顶端灰焰源种同源、却弱小了亿万倍的冰冷死寂气息。

这便是他全新的意识核心！由灰焰源种之力锻打，融入了自身不屈意志，在毁灭的灰烬中涅槃重生的——葬火意志核心！

虽然依旧渺小，虽然依旧承受着灰焰源种那恐怖的威压，但此刻，这威压带来的不再是单纯的崩解和痛苦，而是一种沉重的、如同磨刀石般的砥砺感！那弥漫在十丈范围内的灰焰气息，也不再是致命的毒药，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和？

林烬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再次“看”向祭坛顶端那朵寂静燃烧的灰色火焰。

这一次，视线没有崩碎。

灰焰依旧死寂、古老、散发着倾覆苍穹的威压。但在林烬的感知中，他与这灰焰之间，似乎多了一层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联系。那不再是仰望神祇的渺小，而是一种…源自同源的共鸣？如同溪流感应到了大海的召唤。

一丝明悟，如同清泉，流过他刚刚经历焚身锻魂之痛、尚显混沌的意识：

【烬中涅槃，死中求活。】

【旧我已焚，新躯未铸。】

【此间意识之躯…乃葬火道基…】

【欲得血肉重生…需引源种之火…焚尽凡胎…于灰烬中…重铸葬火真躯！】

这意念碎片并非来自灰焰源种，而是源自他自身新生的葬火意志核心，是对葬火之道的初步理解。

意识核心（那团灰色光焰）缓缓旋转着，核心的暗红结晶微微搏动，传递出新的、更加迫切的渴望——离开这意识层面的死寂陵园，回归那具躺在雨夜陋巷中的、属于林烬的残破肉身！以这初步凝聚的葬火意志为引，以灰焰源种之力为火，将那具九脉俱废的凡胎，彻底焚毁！然后，在生命的灰烬中，锻造出属于葬火之道的、真正的起点！

祭坛顶端，那朵寂静燃烧的灰色火焰，似乎感应到了下方这渺小新生核心的渴望与决意。它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一道比发丝更细、凝练到极致的灰色火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无声无息地从火焰核心垂落，精准地没入了林烬那旋转的灰色光焰核心之中。

没有痛苦。只有一种冰冷的、如同契约缔结的沉重感。

林烬知道，离开的钥匙，或者说，点燃凡胎、焚烬重生的火种，已经交付。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广袤死寂的陵园，那无数扭曲的墓碑人脸在远处无声地尖啸诅咒，那断裂巨碑下晶莹玉骨紧握的锈蚀断剑依旧死寂……意识核心猛地收敛了所有光芒，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灰色光点。

顺着那道由心头热血激活、连接着雨夜陋巷残破躯体的无形通道，如同归巢的倦鸟，又如同携带了毁灭之种的流星，朝着来时的方向，急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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