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仙

他靠在墙边让开路，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黄色的挑染发，满脸钉子。

他突然觉得毫无意义。

自己引以为傲的对社交轻拿轻放的游刃有余，在真正好的人面前是没法施展的。

他拿出手机约发型师，一只手开始取钉子，把所有钉子取下丢进了垃圾桶。

她下了楼，看见他在等待，点了点头笑了笑：“那么乖啊。”

他笑着：“走吧走吧，我爸妈已经在家等着我们了。”

许卿歌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刘兴在上面看着他们和谐的样子，觉得自己很贱。

没有幸福的家庭，没有可以付出的真诚。

他扯了扯唇角，唇角没了钉子意外得轻松。

她坐在他家里时，和他爸聊着学习上遇到的问题穿插着一些系里好玩的事情，阿姨也在旁边笑着聊着，阿姨看到自己儿子插不上嘴的样子抿着唇偷偷笑了笑：“你也好好考啊，到时候成为书亚的学弟就有的聊了。”

她这才扭头对着他笑了笑，他脸红红地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挠耳朵。

吃完饭，她坐了一会儿就跟阿姨说了声要去就离开了。

他拿着车钥匙，要送她到家。

孙书亚却摁了一楼：“我先自己回去，今天下午还有事，你回家吧。”

他顿了顿：“我想周六周日你有时间吗？”

她转过身看着他，他是觉得自己应该是预备男友的角色了，他想尽快确认下来。

但好像她的态度不远不近。

他看着她，面色带了些委屈。

她看着他眼角向下做出的可怜表情有些觉得好笑：“考完再说好吗？现在还没到时候。”

“乖一点。”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他握住她手腕：“那你要等我。”

她笑了笑：“好了，我先走了。”

她出门之后的表情迅速冷了下来，揉了揉脸颊之后，低头打车，今天下午幸好和阿姨约了玩，不然和别人客气是真心耗费力气。

不过也算是对以后的成绩有个保证。

到了地方，她在楼下看到了他，他迎上来：“我妈在楼上。”

他下意识咬着唇，纯黑色头发和搭在额头上的刘海，让原本看起来拽得不行的青年变成了毛茸茸小狐狸，脸上没有钉子，显得惹人疼爱很多。

她是这样觉得的。

又重新打量了一下他的穿着，跟上午一点也不一样了，现在穿的潮牌卫衣和休闲裤，显得整个人很清纯。

他紧张地看着她打量他。

不知道他这身装扮会不会比以前好很多。

她打量完什么都没说，语气昂扬地喊着：“姐姐我来啦！”

啪嗒啪嗒上了楼，他肩塌下来，仰头看着她的背影。

他听见楼上，响起琴音，他去厨房切了点水果送上去，看见她踩着凳子，抱着吉他，低眸唱着：“我要~你为我梳妆~”

她口型活泼地变化着。

他妈趴在地上看着她，笑着躺着。

“哦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扫弦抬头，她看了他一眼，他被这一眼看得感觉像是自己被看透了，他有些被她又媚又甜的眼神弄了个激灵，她眼睛弯弯，睫毛细长眯着，眼神像是又浓又稠的蜜。

他咽着口水站在楼梯口，切好的甜瓜的甜蜜香味萦绕在他周围，他手上粘上的甜瓜汁水，被风一吹透着凉。

她唱完一曲放下吉他，蹲下扶起阿姨：“快起来吧太后，吃水果。”

阿姨转了个身本来想耍耍赖，结果看见自己儿子吓了一跳见了鬼一样地坐起来看着他：“你被鬼上身了？钉子呢，黄毛呢？”

他有些尴尬，走过去把甜瓜放下。

她吹了个口哨：“孝顺啊。”

“怎么样阿姨，乖儿子哦。”她笑着靠着他妈坐下抬眼看着他。

阿姨点点头：“不错，现在好看。”

阿姨转头看孙书亚：“怎么样？比会所男模应该要好看很多吧？”

“妈？”他有些忍不住瞪大眼睛忍不住看向孙书亚。

她抬眼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妈你别带坏她。”他回避她的眼神看向自己妈。

孙书亚笑着：“阿姨，我们出去玩吧，看你好像学了滑板？我陪你下去滑一圈。”

楼下，别墅区里响着银铃般的笑声，他站在楼上看着她扶着他妈，他妈快活又轻松的样子。

她缺钱吗？不缺，物欲极低，她缺爱吗？不缺，情绪稳定。

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从一开始她能治住他妈，到现在他妈开始快乐平静，他都不知道她为了什么。

她好像就是纯粹，善意。

别人的字字句句，她都会认真真诚回应，也许就是在这样单纯的真诚里他妈妈才会感觉到安全，所以才会平静不疯狂。

她没有要他妈的一分钱，也没有什么图谋，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在她身边能感受到一种自由。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斯人若彩虹，遇见方知有。

他心里冒出的唯一一句可以形容他现在的感情的。

他妈去换衣服了，她在楼下厨房就着矿泉水桶咕咚咕咚喝着，他走过去用杯子接水递给她：“慢点喝。”

她从外面超市拎回来的半桶矿泉水。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杯子：“热的吗？”

“你想喝热的吗？你刚喝完凉的。”

她摇摇头：“不是热的那就算了。”

她把半桶矿泉水放桌子上绕开他，他攥了攥水杯，向前一步拦住她。

她抱着胳膊抬头看他，沉默。

他低眸开口：“怎么样你才可以把视线放在我身上一点，一点就好。”

“我现在没在看你？已经满足你了，让开。”

“不是，是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我想让你多关注我。”

他又补充解释，手扯着自己的衣角，看着她的态度道。

她笑了：“那你想着吧，我为什么要关注你？”

“那你为什么关注我妈。”他直愣愣地看着她。

“关你屁事。”

她推了一把他的小腹，毫不客气：“让开。”

他拉住她的手，又松开。

她抬头看着他：“告诉你答案，你一开始只觉得我好玩，现在你想进一步的关系，哪种？我看你不像是什么情场新手，装傻倒是挺老手的，我是什么很单纯的小女孩吗？”

他被她坦城的态度照得羞愧。

“我没有装傻，我只是想问你，想问你怎么样才可能让你喜欢我一点而已，我知道自己不好。”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很想回到以前少年时代，洗刷掉自己因为伤痛去做的事情。

“我以后不会再给你任何接近我的机会。”

她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不争气得想痴缠她，他拉住她的手：“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变成你想要的。”

他殷切地看着她，她却冷淡地别开头，他感觉自己浑身像是被硫酸腐蚀，却甘之如饴想要继续追求。

“你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

她扒开他的手，指节分明又白的手，因为她强硬掰下的动作变粉红。

他带着些哭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

“那我问你，唯一一个问题，你的x经验史，我不接受烂黄瓜进入我的视线。”

她不耐烦道。

他急切地解释：“我...”

一个巴掌扇过去，他偏过头。

“够了吧，够给阿姨面子了，我告诉你你认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认得清，你自己是阿姨生命的受益者，但你良心尚存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所以你一边自我厌弃一边享受生命，觉得自己的痛苦无人能知。”

她冷冷看着他：“你应该是没有会所里的男孩干净的，对吧？”

“所以不要让我这个好脾气的人不开心。”

他第一次觉得他得到了报应。

之前对于那些女生的傲慢，嘲讽，得到了报应。

不然为什么那么绝望呢。

“可是我很会，我可以让你开心，”

他还是想争取。

她靠在吧台边：“你知道你现在一点自尊心都没有了吗？”

他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没关系。”

“不是没关系，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吗？”

她严厉了些。

他看着她：“我贱。”

她满意了，眉眼舒展开。

他试探一样的去抓她的手指，她笑了一下：“让你碰我了吗？”

她躲开他：“我有男朋友。”

他看着她，心里不知道碎成什么样，祈求已经变成奢望，追逐已经成为了习惯地反应。

“我可以当三，当什么都行。”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都有些惊讶。

吧台的光洋洋洒洒在她身上。

她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样？很奇怪。”

他知道自己恶心，但他还是急切道：“随便当什么都可以，我和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愿意，我都愿意。”

“我知道你可能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很有钱，我也长得不错，不比许卿歌差，我比他更听话。”

他突然发觉自己对许卿歌的怨怼。

凭什么。

她皱着眉：“跟我无关，随便你，别惹我不开心不然我会找人弄你。”

她轻笑两声，招了招手让他弯腰，掐住他下巴坐看右看，他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有洁癖，还真想亲你两口。”

他听见这句话祈求一样拽着她的衣袖。

羞耻，又快意。

他就那么弯着腰，被她松开手甩开。

“我找阿姨去了，以后没有我召唤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我会让你叫我小姨。”

他看着她的背影，嘴里都是气血上涌的血腥味儿。

迷恋。

……

时间过得快，她再见许卿歌，是被教授叫去做招生。

然后看到他跑过来，才了解了教授意思。

她其实对于未来没有太多规划，来到这里像是冲掉了以前的沉稳，现在看到自己接触的人都会有一种抽离感。

他跑过来，眨眨眼睛雀跃地：“你是为我来的吧？是吧是吧？不来接我考试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惊喜对吧？”

“这位小哥哥，搭讪也要有方式的好吗？”她整理着招生简章，旁边的同学也跟过来：“对呀对呀小哥哥你谁啊。”

大家都知道教授有个很帅的儿子，最近更是因为这个很帅的儿子特别黏人的追人家大一学妹出名。

大家都很乐意看到帅哥吃瘪。

他绕过桌子，又不开心：“干嘛啊，都没来接我，人家又带花又带人的来接考生，跟你打电话发消息不回就算了，回一是什么意思，回退订是什么意思？”

同学一边竖起耳朵，一边跟来的学生讲解。

她是觉得如果考完了他考去别的学校的话那就没必要社交了。

他哄着自己：“好了，反正你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了，还不是要来我学校想要偶遇我。”

“我现在就在这，怎么样，要不要抱一个。”

同学扭过头看了一眼大一学妹，学妹理着手里的一些周边放在桌子上，好像当事人不是她一样。

同学有些想笑。

美貌对学妹是毫无用处哒。

尹言等在学校外面，想着后备箱给她准备的礼物，等着等着耐不住，还是装作学生家长进了学校，在大操场看见她穿着文化衫，身边有个帅小子蹲在她身边围着她转。

他走过去喊她：“瓜瓜。”

她抬头：“你怎么进来了？”

许卿歌站起来恢复社交模式：“你好？请问你是？”

她看了眼尹言回道：“他我一个哥哥。”

许卿歌点点头：“哥你好，我叫许卿歌，是书亚的准男朋友。”

同学默默飘过来：“你好敢哦。”

尹言没理他，紧紧盯着她，她似乎比以前更活泼开朗了，他是她的一个哥哥？什么哥哥？

好久没见，抑制不住的想念，都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有点碍事了，我跟你说的几点结束来着？”

“想你了，就来看看你，几点结束，我带你还有你同学一起去吃饭。”

许卿歌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哥哥，那个眼神就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眼神。

他只能急躁地守在她身边，偏偏她又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她打发尹言回去，都感觉到许卿歌就差在她面前呜呜了，跟条狗一样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同学都看不下去了，都感觉许卿歌就差把学妹掳走了，再加上招生本来就清闲：“你俩，下班吧，赶紧走走走。”

学姐发令了，她转过头瞪了得逞的许卿歌一眼。

许卿歌一边开心地说着谢谢谢谢一边拽着她跑到没人的篮球场上。

“他是谁啊？什么哥哥？他看你的眼神一点都不是哥哥的眼神。”

他委屈，怎么会感受不到她敷衍的态度呢。

“你是觉得我考不上学校，所以冷落我吗？”

看见她惊讶着睁着眼看他，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你觉得是就是吧。”最后丢给他这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情感需求过于旺盛，但面对喜欢和擅于给予爱意的爱人面前，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更多。

“别这样对我。”他拉着她的手，撒着娇。

他实在是长得很好看，让她忍不住心软，她抱着他：“乖乖的，抱一抱，你不要老是无理取闹好不好。”

他紧紧抱着她：“谁无理取闹了？不是因为在乎你才这样，不管。”

他开心地抱着她：“我一定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知道她最喜欢他。

谁让他能看出来这一点呢。

所以才无所畏惧。

门口，许卿歌的手被她牵着，尹言走过来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他抬眼看了眼许卿歌：“你应该在我面前收敛点吧。”

“你是她亲哥吗？管那么多？”

他反唇相讥。

她松开他的手：“没礼貌了？你先回去，我有事。”

许卿歌不舍地看着她，她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他就老老实实摆手：“拜拜。”

……

车上很安静。

她对他的态度很让他感到熟悉，倒也不至于有多么难受，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差不多做好心理准备。

单手打着方向盘，他扭头看她。

他是知道了很多，这段时间放下感情去忙了点自己的事，跟着那些朋友聚了聚，又回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放不下她，所以义无反顾地为了她移居。

放不下。

即使是认为最后得不到那个结果，也放不下。

她扭头看他，他的眼神比之前更深邃，多了些成熟，他扭过头看着路，她开口：“你好像成熟好多咯。”

他笑了：“是。”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看着她的时候，带着些沉重和怅然。

她觉得很性感。

以前她看尹言一眼就可以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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