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安的手缓缓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门扉,轻微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一道狭长的走廊出现在他眼前,墙壁上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微微跳动。
刚踏出房门,一阵压抑而悠扬的钢琴曲便如幽灵般钻进了他的耳朵。那琴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孤寂,每一个音符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烬安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惕,但是按不住心中莫名的激动与欣喜,他顺着琴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随着他的前行,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光影交织,仿佛置身于一个虚幻的世界,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暗黑色的宫殿?!
宫殿并非传统建筑,而是一座由巨大、漆黑、金属化的活体荆棘扭曲盘绕而成的哥特式城堡轮廓。荆棘表面覆盖着永不凋零的深红近黑丝绒玫瑰,花瓣厚重如凝血,在无源的血色月光下流淌着幽暗光泽。
荆棘缝隙间,齿轮金属结构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骨骼。整座宫殿如同大地刺向天空的一顶荆棘与钢铁铸就的痛苦王冠,最高处是一座被荆棘锁链禁锢的、半开放的尖顶水晶亭。
烬安望着眼前的一切,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的熟悉感**汹涌而来。这宫殿…他从未来过…为何感觉像刻在骨髓里?这念头让他心头莫名发紧。
宫殿大门洞开,浓郁的、近乎甜腻的玫瑰香气汹涌而出。烬安深吸一口气,踏入了这妖异之地。大厅内,玫瑰在昏昧光线下肆意怒放,妖艳得惊心动魄。
他顺着琴声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门上清晰的标注着:「傀儡圆舞厅」
推开门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光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倒映着上方垂落的荆棘与玫瑰穹顶。地面镶嵌着细密的银色丝线,如同巨大的操纵盘,延伸到大厅每个角落。
烬安放眼望去,瞳孔猛的一缩。
厅中矗立着数十尊身披残破华服的人形傀儡,姿态定格在优雅的舞步瞬间。它们由暗色木材、苍白陶瓷与冰冷金属拼接而成,关节处缠绕着带刺的玫瑰藤蔓。
空气中弥漫着细微、持续、令人牙酸的齿轮摩擦声与丝线绷紧的嗡鸣,和着低沉的钢琴声,代替了舞曲。当烬安这个入侵者踏入,部分傀儡眼窝亮起了幽蓝的魂火,在银线牵引下开始僵硬诡异的“共舞”。
烬安默默的打了个寒战,太诡异了…
舞厅尽头并非座椅,而是一架缠绕黑荆棘的银色竖琴。琴弦是冰冷的金属丝,琴身镶嵌着凝固如血滴的红宝石。而在它的后面,又有一扇半掩着的门。钢琴声就是从这里面传来的。
嗯…太复杂了…烬安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他快步向前走去,把那些共舞的傀儡甩在后面。
似乎感觉到他的靠近,钢琴声停顿了一瞬,又照常弹了起来,这次曲子没有那么压抑了,而是舒缓地,优美地弹奏。
烬安皱了皱眉头,站在这扇门面前,他犹豫着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那扇半掩的、雕刻着同样荆棘玫瑰纹路的门扉。门轴发出极轻微的叹息,向更深的幽暗中敞开。
一股更浓郁、更古老、仿佛沉淀了数个世纪的玫瑰香气,混合着旧羊皮纸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间相对较小的圆形房间,穹顶依旧是缠绕的荆棘与深红玫瑰,但中央垂下一盏巨大的、由无数颗细小水晶和暗红宝石构成的枝形吊灯,散发着柔和却无法照亮所有角落的幽暗光芒。房间四壁是顶天立地的深色木质书架,塞满了厚重古老的书籍和卷轴,空气中悬浮着肉眼可见的、细小的尘埃光点。
而房间的中心,正对着烬安,摆放着一架造型奇特的钢琴。它风格是属于几千年前古老的欧式风,主体是深邃如夜的黑色,琴身线条流畅却带着哥特式的尖锐棱角,琴盖和琴腿上都缠绕着永不凋零的、与宫殿同源的暗红荆棘与玫瑰,只是这里的荆棘似乎更为精细,玫瑰花瓣近乎透明,流淌着水晶般的光泽。琴键黑白分明,在幽光下闪烁着象牙与乌木的冷光。
就在这架如同艺术品般的钢琴前,坐着那个人。
他背对着门的方向,银白色的直发垂下,如同月光织就的瀑布,柔顺地披散在白色的宫廷式衬衫上,几缕发丝垂落在他线条优美的肩颈旁。
琴音正是从他指尖流泻而出。那双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苍白,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滑动,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和流畅。舒缓、优美的旋律此刻充满了整个空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亘古不变的寂寥。
烬安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动,先前的警惕被他忘得一干二净,那无法抑制的、近乎被蛊惑的激动与异常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我真是疯了…他默默的想着。
他向前迈了一步,脚步声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上几乎消弭无声。
就在这一步落下的瞬间,琴声戛然而止。
那优雅的身影并未转过来,他的头微微倾侧,好让烬安知道自己注意到他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烬安看到了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容颜。
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凡俗的极致美丽。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肌肤,如同上好的东方瓷器,在幽光下泛着微弱的珍珠光泽。五官精致得如同最苛刻的雕塑家耗尽毕生心血雕琢而成,那高挺的鼻梁,那线条优美的薄唇,下颌线清晰而冷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狭长而深邃的眸子,眼尾微微上挑,一点红晕,带着天生的魅惑与威严。虹膜是纯粹的,如同最醇厚红酒般的深红色,仿佛蕴藏着无尽岁月与秘密的深渊。这双红眸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燃烧的、冰冷的火焰,直直地穿透了空气,锁定了烬安。
而在他额角两侧,几缕银发下,清晰地露出了非人的特征——一对尖削、优雅的耳朵顶端,正微微探出发丝,指向穹顶。
吸血鬼。
烬安脑海中瞬间炸开这个词。所有的诡异景象、压抑的琴声、活体荆棘的宫殿、僵硬的傀儡……此刻都找到了一个令人惊悚却又莫名契合的答案。眼前这位,就是这一切的主人。
空气凝固了。只有水晶吊灯偶尔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以及烬安自己那如同失控战鼓般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吸血鬼的红眸就这样平静地凝视着他,深邃得仿佛能吸走灵魂。那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眉头,仿佛对闯入者打断了他的永恒乐章感到一丝不悦。
接着,他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烬安剧烈起伏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烬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这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毫无保留地暴露了他此刻混乱的情绪——恐惧、警惕、还有那该死的、无法解释的悸动与……迷恋?我到底怎么了?这可是吸血鬼!他在心底疯狂呐喊,然而视线却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死死钉在那张非人而完美的脸上,无法移开分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吸血鬼那形状完美的薄唇终于轻启:
“你还要盯着我的脸看多久?”
声音平稳、缓慢,如同最优质的琴弦被优雅拨动,明明是平静的音调,却被烬安听出了一种带着奇异的、与他非人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暖。这温和的声线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房间里清晰响起,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那令人心脏停跳的僵局。
“我……” 烬安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抱歉。我无意打扰。”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却无处安放,最终落在对方搭在琴键上的苍白手指上。那手指的弧度也完美得不像真人。
吸血鬼的眉头并未舒展,那双深红酒色的眼眸依旧凝视着他,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灵魂深处那团混乱的火焰。他并未回应烬安的道歉,只是用那温润得诡异的嗓音再次开口,话题却跳跃得令人心惊:
“你的心跳,”他缓缓地说,每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珠子落在寂静里,“……像……找到归途的迷鸟。” 他的指尖轻轻在冰冷的象牙琴键上拂过,带起一串微弱的、不成调的叮咚声,如同水滴落入深井。“渴望…又如此……鲜活。”
烬安的心脏仿佛被这句话攥紧了。被看穿了…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渴望?对什么?对这个怪物?还是对这座诡异的宫殿?他自己都说不清那莫名的悸动是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强硬一些,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我只是……迷路了。”
“迷路?”吸血鬼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几乎像是错觉。他优雅地站起身,暗紫色丝绒礼服的下摆如水般流淌。他并未靠近,只是隔着那架缠绕荆棘的钢琴,目光沉沉地笼罩着烬安。
烬安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他皱起眉头,哀愁的眼神直直的看着自己,“凡人不会‘迷路’到我的玫瑰宫廷之中……”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又坐下,带着一丝烬安听不懂的情绪。“你说…为什么命运又把你带来这里……你不该来…”
“又”?
烬安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像被针扎了一下。又? 什么意思?我和他……认识?我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这个念头像闪电劈进脑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呃!” 他闷哼一声,感觉脑子像要炸开一样剧痛。巨大的混乱和疲惫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紧绷的身体,几乎是泄气似地往旁边一张覆盖着深色丝绒的沙发上一倒,重重坐下。双手无力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触碰到扶手上缠绕的冰冷金属荆棘浮雕。
也许是这该死的熟悉感作祟,也许是精神彻底松懈后的本能,他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荒诞不经、却又莫名顺理成章的念头:
或许……是一见钟情呢……
这个想法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沉重得让他睁不开眼。他靠在沙发里,任由那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疲惫将他吞噬,暂时逃避眼前这无法理解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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