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早读课有点心不在焉。
林溪盯着语文课本上“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八个字,笔尖却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三个小小的星星——距离周六下午两点,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书包里的动静比往常多了些。石英晶体瓶子偶尔会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滚动,碰到那块“参宿四”鹅卵石时,会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星星在说话。蓝色文件夹的边角从书包侧袋露出来一点,上面印着的猎户座图案,被她用指尖摩挲得有些发皱。
“在画什么呢?”陈佳佳的脑袋突然凑过来,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草稿纸,“星星?哎哟,这是在数还有多少小时见情郎啊?”
林溪赶紧用课本盖住草稿纸,脸颊热得能煎鸡蛋:“别胡说,我在记星座符号。”
“行行行,记符号,”陈佳佳拖长了调子,从书包里掏出个粉嫩嫩的小盒子,“给你看个好东西。”
盒子里躺着一对银色的星星耳钉,细小的碎钻在晨光里闪闪烁烁,像把昨夜的流星碎成了粉末。
“我妈给我买的,说配新裙子好看,”陈佳佳拿起一只往林溪耳朵上比了比,“周六戴这个去,保证江熠看直眼。”
冰凉的金属碰到耳垂,林溪像被烫到似的躲开:“我不戴这个的。”她从小就不爱戴饰品,总觉得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不自在。
“那这个呢?”陈佳佳又掏出条细链子,吊坠是个小小的星轨图案,“这个低调,配你的白衬衫正好。”
林溪看着那个星轨吊坠,忽然想起江熠笔记本里画的那些坐标,心里动了动,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就穿平时的衣服就好。”
“没劲,”陈佳佳把首饰收起来,却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那你准备跟他说什么啊?总不能在天文馆里光看星星吧?我表哥说,这种时候就得……”
“陈佳佳!林溪!”数学老师抱着作业本从走廊经过,在窗外敲了敲玻璃,“早读课交头接耳,到办公室来一趟。”
陈佳佳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完蛋”的口型,认命地拿起作业本跟着老师走。路过林溪座位时,她偷偷塞过来一张纸条,上面画着个加油的小人,旁边写着“等我回来继续”。
办公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茶水的味道。数学老师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放,推了推眼镜:“你们俩最近上课总走神,尤其是林溪,上次物理作业最后一道题,步骤跟江熠的草稿纸一模一样,连那个流星图案都画在同一个位置。”
林溪的脸“唰”地红透了,手指绞着衣角说不出话来。她那天晚上照着江熠的草稿纸做题,光顾着看那个流星,竟忘了改改位置。
“老师不是不让你们互相学习,”老师的语气软了下来,翻开林溪的作业本,“但你们俩最近的心思,是不是有点太放在别的地方了?”她的目光落在作业本封皮上——不知何时被画了个小小的猎户座,和江熠笔记本上的图案几乎一样。
林溪的心跳得像打鼓,正准备道歉,却听见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天文馆的新展我也听说了,挺适合你们这个年纪去看的。”她顿了顿,在作业本上圈出个错题,“但看完了,这道题得给我讲明白为什么错,知道吗?”
走出办公室时,林溪的后背已经汗湿了。陈佳佳在旁边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要请家长呢!不过老师好像也磕你俩的CP啊,刚才那眼神,明明就是‘我懂的’。”
林溪没说话,只是摸了摸书包里的笔记本。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在上面,江熠写的解题步骤清晰工整,那个小小的流星图案,像颗藏在公式里的糖。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女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聊天,话题总绕不开周六的安排。林溪抱着膝盖坐在秋千上,看着男生们在篮球场上奔跑,目光却总不自觉地追着那个穿白色球衣的身影。
江熠今天好像格外有活力,投篮的姿势又快又准,每次进球后,都会下意识地往树荫这边看一眼。阳光穿过他汗湿的发梢,在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用金粉画了道银河。
“看什么呢?脸都快笑烂了。”陈佳佳推着秋千晃了晃,“他刚才投进三分球的时候,绝对是冲你笑的。”
林溪抓紧秋千绳,感觉心脏随着秋千的晃动轻轻起伏:“你看错了吧。”
“我才没看错,”陈佳佳笃定地说,“他队友都在起哄呢,你没听见他们喊‘看嫂子在那呢’?”
秋千越晃越高,风把陈佳佳的话吹得七零八落,却有几个字清晰地落在心上。林溪低头看着自己的白球鞋,鞋尖沾着点草屑,是刚才跑过草坪时蹭到的——她昨天特意把这双鞋刷得干干净净,就为了周六能穿。
忽然有个篮球朝这边飞过来,带着呼呼的风声。林溪吓得闭上眼睛,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再睁开眼时,江熠正站在面前,手里抓着那个篮球,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白色球衣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没事吧?”他的声音有点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刚才没注意看方向。”
“没事。”林溪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看着他被汗水打湿的睫毛,忽然想起天台上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有点发痒。
“周六……”江熠抱着篮球,指尖在球面轻轻蹭了蹭,“天文馆门口有卖棉花糖的,你想吃草莓味还是蓝莓味?”
林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脸颊慢慢热起来:“都……都可以。”
“那我两种都买吧,”江熠笑起来,眼角的纹路里还沾着阳光,“听说草莓味的比较甜。”
他说完,抱着篮球转身跑回球场,白色球衣在风里扬起一角,像只振翅的白鸟。林溪坐在秋千上,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那个被他咬过一口的油条,想起他说“这样比较甜”时的表情,原来有些温柔,早就藏在那些不经意的细节里了。
午饭时,林溪打开饭盒,发现里面多了个荷包蛋,蛋白上被妈妈用番茄酱画了个笑脸。“今天煎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你小时候最喜欢这样吃,”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下午有体育课吧?多吃点才有力气。”
林溪戳了戳那个番茄酱笑脸,忽然觉得,原来不止江熠会藏温柔,妈妈的爱也藏在荷包蛋里。她把荷包蛋小心地切成小块,慢慢放进嘴里,甜甜的番茄酱混着蛋黄的醇香,像把期待酿成了蜜糖。
午休时,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吊扇在头顶慢悠悠地转。林溪趴在桌子上,看着桌肚里的蓝色文件夹,忽然想给江熠写点什么。她从书包里拿出那张画着流星的草稿纸,翻到背面,笔尖悬在纸上半天,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说“期待周六见面”?太直白了。
说“谢谢你的物理草稿”?太普通了。
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笔尖顿住了,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最后,她只是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猎户座,在参宿四的位置,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旁边的一颗星星——那是她的星座。
放学前,她趁着江熠去交作业,偷偷把草稿纸塞进了他的物理课本里。塞进的瞬间,指尖碰到了他夹在里面的天文台门票,两张票根紧紧挨在一起,像两颗依偎着的星星。
走出校门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淡紫色。林溪摸了摸书包里的鹅卵石,那块白色的斑点在暮色里格外明显,像颗提前亮起来的星星。她抬头看向天边,猎户座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参宿四的位置亮得恰到好处,仿佛在说:明天见。
陈佳佳在旁边数着倒计时:“还有十八个小时啦!林溪,今晚别睡太晚,明天要漂漂亮亮的哦!”
林溪笑着点点头,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朵。书包里的星星们好像也在轻轻跳动,石英晶体的彩虹光,鹅卵石的白斑点,星图上的坐标,还有那张藏在物理课本里的猎户座……它们挤在小小的帆布包里,像在排练一场盛大的星空,只等明天,把所有的温柔都亮给彼此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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