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像只慵懒的猫,伸展四肢,惬意地躺在拾愿居院子里那棵老槐树虬结的枝干上。午后的阳光碎金般筛过浓密的绿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半眯着那双独特的异色瞳,左紫右金,目光却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视着下方这座她生活了十几年、也“禁锢”了她一年的堡垒。
一年了。
整整三百六十五天,她像个孜孜不倦的小研究员,用远超同龄人的耐心和天赋,将这拾愿居的“铜墙铁壁”掰开了揉碎了研究。墙头那哑光黑的合金电网,电流涌动的嗡鸣频率早已刻入她的脑海;星痕那覆盖三倍的电子警戒网,每一个感应节点、每一秒的扫描间隙都了然于胸;王面哥哥那以刀意布下的无形罡气结界,最细微的能量波动也逃不过她的感知;甚至连叶梵叔叔留在房梁上那道隐晦的剑气印记,那洪荒巨兽般的威慑感,她都能在心里模拟出几分轮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就是假面小队集体出动,走得足够远,足够久。
机会,在她几乎要放弃等待的时候,终于来了。
地下训练室,空气里还残留着汗水蒸腾的气息和武器碰撞的余韵。祈愿刚把训练用的木剑挂回架子,汗湿的粉色发丝贴在额角,脸颊红扑扑的。
王面手中的战术平板屏幕亮起,一个加急的通讯请求跳动着猩红的光标。他滑开接听键,对面传来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带着一种被刻意压低的凝重。王面听着,线条冷硬的下颌线绷得愈发紧,眉心拧起一道深刻的沟壑。
通讯结束,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训练室里每一个队员,最后落在祈愿身上。
“任务地点,西疆荒漠深处。目标,‘蚀沙之巢’的母体。评估等级,高危。”王面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那丝罕见的复杂情绪没能完全藏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一圈微澜,“情况棘手,外围干扰源很强,信息屏蔽严重。少则一周,多则……十天半月也说不定。”他顿了顿,看向祈愿,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又不自觉地放软了些许,“小七,在家,好好待着。训练可以,别碰高危项目。陌生人,绝对不开门。冰箱里吃的够你吃半个月。星痕的监控,开着。”
他每说一句,祈愿就乖乖地点一下头,粉色的高马尾跟着晃动,像个最听话的瓷娃娃。她甚至还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知道啦,王面哥哥!保证完成任务!就咱家这丧心病狂级别的防御系统,”她夸张地做了个哆嗦的动作,“我想溜?除非我能变成空气分子钻出去!”
月鬼正擦着他那把造型夸张的霰弹枪,闻言嗤笑一声,冲祈愿挤眉弄眼:“哟,小七觉悟见长啊!看来上次那电网加胶水的‘豪华套餐’效果拔群?”
“闭嘴,月鬼。”王面一个眼刀甩过去,成功让后者缩了缩脖子。他再次看向祈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不放心、责任和一丝祈愿几乎要忽略掉的疲惫。“记住我的话。”他最后强调。
“嗯嗯嗯,记住啦!”祈愿小鸡啄米般点头,脸上是百分百的真诚和无辜,心里却在无声地放烟花:太棒了!终于!
深蓝色的制服上身,冰冷的白色假面遮住面容,只留下线条冷硬的下巴。假面小队如同七道沉默的蓝色闪电,迅速而有序地消失在拾愿居门外。引擎的咆哮声撕裂了院落的宁静,由近及远,最终彻底被城市的喧嚣吞没。
厚重的院门“咔哒”一声自动落锁,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祈愿脸上那副乖巧温顺的面具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狡黠。她蹦跳着冲回自己位于二楼的房间,反手锁门,一气呵成。
“自由!”她压低声音欢呼,扑到床边,拖出床底下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鼓鼓囊囊的背包。
拉开拉链,里面的“越狱”装备堪称专业:
①:备用手机(非守夜人配发,黑市淘的,装了十八层防火墙和反追踪插件)。
②:一个巴掌大小、长得像金属烟盒的玩意儿——丧心病狂级别的信号干扰器(星痕某个失败实验品的“变种”,能无差别屏蔽半径一公里内所有已知和部分未知频段的信号,包括守夜人的特殊追踪波段)。
③:加强版防狼喷雾(檀香特制,融合了强力麻醉、致幻、催泪、以及……恶臭气体,祈愿把标签涂鸦改成了“坏人魔法水”)。
④:现金(厚厚一沓,叶梵定期给的零花钱,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一切准备就绪。但祈愿没有立刻行动。她像只最有耐心的猎豹,安静地蛰伏下来。
她知道,假面小队刚离开,警惕性最高。星痕的系统肯定处于最严密的监控状态。她需要时间,让他们的神经稍微松懈,让距离拉开足够的安全缓冲。
一天。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祈愿表现得像个模范宅女:看书、写作业(虽然会做,但是抄答案)、对着窗外发呆、甚至主动把蔷薇留下的几盆花浇了水。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可能触发警报的敏感区域,连靠近墙根散步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意。
监控屏幕的另一端,星痕看着代表祈愿的小绿点规律地在安全区域移动,各项生理指标平稳,微微松了口气,将部分注意力转移到西疆前线传回的加密数据流上。天平在战术平板上记录:“小七,居家状态稳定,无异常行为。良好。”信息同步到了王面的临时指挥终端。
第二天下午,阳光西斜,在院子里拉出长长的影子。祈愿站在自己房间的窗边,目光穿透玻璃,精准地落在院墙东南角那片被爬山虎半遮掩的区域。那里,是整个防御系统能量流动的一个极细微的“涡流点”,是王面刀意结界与星痕电子网在特定时间、特定角度下,因能量属性差异而自然形成的一个短暂“叠影”盲区。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三分钟。这是她用一年时间,通过无数次隐秘的能量波动探测和复杂的空间模型推演,才锁定的唯一缝隙。
时间滴答走过。
就是现在!
祈愿像一道粉色的轻烟,无声无息地滑出房间,没有走楼梯,而是利用外墙装饰的凸起和窗沿,几个灵巧的腾挪翻越,直接落到了院子角落的阴影里。动作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残影。她贴着冰冷的墙壁,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能量流动的节点之间,仿佛在刀锋上跳舞。干扰器早已开启,一层无形的波纹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贪婪地吞噬着向外传递的所有信号。
来到那处“涡流点”下方,她深吸一口气,身体骤然发力!脚尖在墙面几个借力点轻点,纤细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柔韧和力量,如同轻盈的壁虎,瞬间攀上墙头。就在身体即将越过那无形的刀意结界边缘时,她右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手环猛地亮起微光——这是她利用废弃训练装置核心改装的一次性小型能量偏折器。
嗡!
手环瞬间变得滚烫,表面裂开细纹,一股微弱但精纯的能量场撑开,堪堪抵住那锐利无匹的无形罡风,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与此同时,她左手握着的干扰器功率瞬间提到最大,屏幕上的能量条疯狂下降!
就是这一瞬的空档!祈愿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身体不可思议地扭曲、收缩,硬生生从那个理论上仅容薄纸穿过的能量缝隙中挤了出去!脚尖在墙外老槐树垂下的粗壮枝桠上一点,卸去冲力,整个人如落叶般飘然落地,轻盈地踩在拾愿居墙外那条熟悉的胡同地面上。
墙内,警报系统死寂无声。星痕的监控画面上,代表祈愿的小绿点,依旧安然地停留在她的房间里,规律地闪烁着——干扰器制造的完美幻象。
自由的风带着胡同外车水马龙的气息扑面而来。祈愿回头看了一眼那堵高耸、沉默、此刻在她眼中却已形同虚设的院墙,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狡黠的弧度。她迅速将干扰器调至低功率持续屏蔽模式,拉上卫衣兜帽盖住显眼的粉色长发,将存在感降到最低,身影很快融入胡同口涌动的人流之中。
目标——上京市动车站。
动车站巨大的穹顶下,人声鼎沸,拖着行李箱的旅客汇成嘈杂的河流。祈愿站在巨大的电子列车时刻表前,仰着小脸,屏幕的光在她异色的瞳孔里跳跃闪烁,映出密密麻麻的城市名:广深市、淮海市、临江市、姑苏市、沧南市……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块磁石,散发着未知的诱惑。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祈愿伸出纤细的食指,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认真和随性,在那些闪烁的光点上来回虚点,嘴里念念有词。指尖最终,带着点宿命的意味,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临江市。
“就你了!”祈愿眼睛一亮,像抽中了心仪的盲盒,雀跃地奔向自助售票机。扫码、支付、取票,动作一气呵成。捏着那张薄薄的、印着“上京→临江”的车票,她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快乐地蹦跶。广播里传来催促检票的温柔女声,祈愿背好她的“越狱”背包,脚步轻快地汇入检票的人流,身影消失在通往站台的通道深处。
……
就在祈愿乘坐的列车呼啸着驶离上京站台后不久,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拾愿居所在的胡同口。车门打开,叶梵走了下来。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深色便装,手里却拎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用透明油纸精心包好的糖葫芦串,鲜红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壳,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他走到拾愿居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抬手,指节在厚重的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小七?开门。叶叔叔。”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温和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院内,“给你带了冰糖葫芦,老李头那家,刚蘸的。”
院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回应着他。
叶梵微微蹙了下眉。以他的感知,即使隔着这扇门和院子,祈愿那活泼泼的生命气息也该像黑暗中的烛火一样清晰可辨。然而此刻,门内一片空寂,仿佛人去楼空。
他不再等待。手指在门锁处看似随意地一拂,那精密的电子锁内部传来极其细微的“咔哒”声,门应手而开。
院子里空无一人。阳光安静地洒在青石板上。叶梵的目光扫过熟悉的院落,步履无声地穿过前院,推开虚掩的客厅门,又径直上了二楼,推开祈愿的房门。房间整洁,窗明几净,书桌上摊着没写完的习题册,窗台上养着一小盆多肉,绿意盎然。唯独不见那个粉色的身影。
叶梵站在房间中央,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覆盖了整个拾愿居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祈愿。甚至没有她刚刚离开不久的、新鲜的生命痕迹残留。仿佛她凭空蒸发了一般。
他拿起那个被祈愿遗留在书桌上的、伪装成普通电子闹钟的信号干扰器本体(它制造了房间内虚假的生命信号和活动轨迹),入手冰冷。叶梵的眼神沉静无波,但周身的气息,却仿佛骤然降温了几度。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面的加密频道。
西疆荒漠深处,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里。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着“蚀沙之巢”母体的猩红光点如同活物般脉动,周围是复杂的地形数据和不断刷新的能量读数。帐篷内气氛凝重,通讯频道里电流杂音滋啦作响,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沉闷爆炸声交织。
王面刚结束一轮战术部署,正凝视着沙盘,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凝重。他腰间的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特殊的频率显示是来自上京叶梵的紧急联络。
王面心头莫名一跳,迅速接通:“叶司令?”
叶梵平静无波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清晰地响在帐篷里:“王面,小七是你们带走了?” 这问题来得突兀。
王面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她在家。出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陡然绷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我在拾愿居。”叶梵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干扰很强。初步判断,她离开了上京范围。”
“什么?!”王面的声音猛地拔高,几乎破音,瞬间打破了指挥帐篷内压抑的寂静。他猛地站直身体,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属于“假面”队长的冷静面具第一次出现如此剧烈的裂痕。
这声失控的惊呼如同信号,瞬间点燃了帐篷内紧绷的空气。
正埋头调试一组高频震荡炸弹参数的月鬼手一抖,差点把昂贵的核心元件掉地上,愕然抬头:“哈?谁?小七怎么了?”
漩涡猛地从战术地图前转过身,手中的激光笔“啪”地掉在地上:“队长?”
天平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手指在战术平板上快速滑动,试图调取拾愿居的实时监控,屏幕却是一片代表信号丢失的雪花噪点:“……监控失效?”
蔷薇手里的能量药剂试管“咔嚓”一声被捏出裂痕,淡蓝色的液体渗出,她浑然不觉,脸色煞白:“小七……不在家?又溜了?!”
檀香正安静地擦拭着她的飞针,闻言动作瞬间僵住,指间的细针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寒光,她抿紧了唇,没说话,但眼神锐利地射向王面。
连角落阴影里一直沉默操作着复杂电子设备的星痕,敲击键盘的手指也猛地顿住,头盔下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又溜了?!”“小七又跑了?!”“怎么可能?!”惊愕、难以置信、夹杂着强烈担忧的疑问句瞬间从不同方向炸开,小小的指挥帐篷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震撼弹,假面小队一贯的冷静高效荡然无存,只剩下集体性的懵圈和抓狂。
王面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通讯器快速道:“叶司令,我们这边……”
“任务照旧。”叶梵的声音打断了他,依旧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蚀沙之巢’是心腹大患,不容有失。小七那边,我去找。你们解决完这边,再来汇合。”他的语气平淡,却蕴含着强大的信心和不容反驳的决断。
通讯切断的忙音传来。
王面握着通讯器的手背上青筋微凸。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震惊和焦虑的脸。帐篷内死寂一片,只剩下全息沙盘上那代表母体的猩红光点在不祥地脉动,以及通讯频道里持续不断的杂音。
半晌,王面低沉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要把那捣蛋鬼抓回来狠狠打屁股的无奈和咬牙切齿的担忧:“……任务优先级不变。提速!用最快速度,把眼前这坨‘沙子’给我扬了!”
与此同时,数百公里外。
“呜——”
高速列车平稳地行驶在轨道上,窗外是飞速倒退的田野和远山。祈愿坐在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着耳机,隔绝了车厢内的嘈杂。她撕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目光好奇地投向窗外不断变换的陌生风景。
临江市,这个被“点兵点将”选中的地方,在车窗外渐渐显露出它轮廓模糊的天际线。高楼林立,江水蜿蜒,充满活力的气息似乎透过玻璃扑面而来。
祈愿并不知道,拾愿居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此刻的心情,就像窗外那片越来越开阔的天空,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新奇和期待。她晃了晃脚丫,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
自由的味道,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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