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曲水流觞，暗流涌动

暮春时节，昭云国都城盛京的风里都带着暖意，拂过太傅府后花园的垂柳，漾起一池碧水。

林听晚斜倚在临水的美人靠上，一身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带着几分天然的媚态，却又在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她手中执着一支银质酒勺，正漫不经心地从溪中舀起一觞酒，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听着周围世家子弟与贵女们的谈笑。

“听晚妹妹这‘才女’之名，今日可得让我们见识见识。”说话的是尚书府的嫡次女宋时微，她性子爽朗，几步走到林听晚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方才众人说的诗题，你可有了头绪？”

林听晚抬眼，眼波流转间，那抹媚态更甚：“时微姐姐又打趣我，不过是些闺阁小技，怎当得‘才女’二字。”她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让人听了心头一酥。

宋时微白了她一眼，却没真生气：“少来这套，谁不知道去年中秋宫宴，你一首《明月赋》惊艳了多少人？”

正说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听晚的目光下意识地飘过去，看到那抹玄色身影时，眼底的笑意瞬间真切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甜了几分：“哥哥。”

来人是慕言，太傅林仲的养子。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间总带着一股疏离的冷意，唯独在看向林听晚时，那冷意才会融化些许，染上旁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走到林听晚身边，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勺，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风大，怎么穿这么少？”

说着，不等林听晚回应，便解下自己身上的墨色锦袍，披在了她肩上。锦袍上还带着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气，林听晚微微低头，将脸埋在锦袍领口，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依赖与占有。

“多谢哥哥。”她抬头时，眼底已恢复了那副纯良无辜的模样，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狐狸。

不远处，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插了进来：“哟，这不是太傅府的一对金童玉女吗？慕大公子对妹妹可真是体贴入微啊。”

许回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正是御史大夫家的混世魔王。他视线在林听晚身上扫过，落在那件明显属于慕言的锦袍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林妹妹，今日这曲水流觞，你可得给哥哥我留个面子，别把诗都做绝了，让我们这些人无地自容。”

林听晚浅笑道：“许公子说笑了，你的才名，盛京谁不知道？”她这话半真半假，许回的文采确实不错，只是比起他的“混世魔王”之名，实在是不值一提。

慕言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许回，语气带着几分警告：“许公子，慎言。”

许回像是没察觉慕言的敌意，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对林听晚道：“妹妹可知，昨日我在西街的‘玲珑阁’看到一支步摇，上面的珍珠圆润得很，配上妹妹的容貌，定是绝配。改日我送来给你？”

林听晚还没开口，慕言已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沉声道：“不必劳烦许公子，听晚的饰物，我自会准备。”他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许回再靠近一步，就要动手。

许回挑了挑眉，也不恼，只是笑着摇了摇扇子：“慕大公子这护妹心切的样子，真是让人羡慕。”说罢，他转身走向别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又瞥了林听晚一眼，带着一丝探究。

林听晚轻轻拉了拉慕言的衣袖，声音软糯：“哥哥，何必与他置气。”她抬眼看向慕言，眼底的依赖几乎要溢出来，“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缺。”

慕言看着她的眼睛，心中的戾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他的听晚，只能依赖他，只能看着他。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拂去她发间的一片落叶，声音低沉：“嗯，有哥哥在。”

不远处的假山上，一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贵妃许妙云今日也受邀前来，她穿着一身正红色宫装，头戴凤钗，容貌艳丽，却带着拒人千里的高傲。她看着林听晚那副柔弱依赖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装模作样，也不知给我那傻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身边的侍女低声道：“娘娘，林太傅之女，向来如此，仗着几分才情和容貌，在盛京贵女圈里颇受追捧。”

许妙云冷哼一声：“不过是个狐媚子罢了。看着吧，总有她栽跟头的一天。”她最疼爱的就是弟弟许回，见许回对林听晚似乎有些不同，心中早已将林听晚视作眼中钉。

而此时，林听晚的侍女书意正端着一碟精致的点心走过来。书意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容貌清秀，动作利落。她是个弃婴，当年被太傅夫人收养，与林听晚一同长大，情同姐妹。

“小姐，尝尝这个，是厨房新做的玫瑰酥。”书意将点心放在林听晚手边的小几上，低声道，“方才看到大理寺卿江大人也来了，就在那边。”

林听晚顺着书意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江则正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一身青色官袍，身姿挺拔，面容清正。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江则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林听晚的心头微微一动。她还记得去年夏天，在太傅府的别院，她沐浴时不慎被前来拜访的江则撞见。那件事之后，江则每次见她，都是这副窘迫的样子。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收回了目光。

“知道了。”她轻声道，拿起一块玫瑰酥，递到慕言嘴边，“哥哥，你也尝尝。”

慕言自然地张口吃下，目光却扫过江则，带着几分警告。江则感受到他的目光，更是尴尬，转身走向了别处。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喊：“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整理衣袍，准备迎接。林听晚也站起身，随着众人屈膝行礼，低垂的眼眸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算计。

昭云国皇帝谢存，是个出了名的风流帝王，后宫佳丽三千，却仍对盛京的美人饶有兴致。林听晚知道，以她的身份和容貌，迟早会引起他的注意。

谢存一身明黄色龙袍，面容俊朗，带着帝王的威严，却又在眼底藏着几分风流。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林听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位便是林太傅的千金吧？果然名不虚传。”谢存的声音带着笑意，“方才听闻诸位在赋诗？朕倒想听听林小姐的佳作。”

林听晚抬起头，对着谢存盈盈一拜，声音清越动听：“陛下谬赞，臣女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她的姿态谦卑，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那双含情眼看向谢存时，带着几分怯意，更显动人。

谢存被她这副模样引得心中一动，笑道：“无妨，朕赦你无罪，只管说来听听。”

林听晚略一沉吟，缓缓开口：“春溪潺潺绕画楼，柳絮飞时花事休。唯有暗香留不住，随风直到帝王州。”

诗句清丽，又隐隐带着对帝王的称颂，谢存听得龙颜大悦：“好一个‘随风直到帝王州’！林小姐果然才思敏捷。赏！”

一旁的慕言听到这句诗，脸色微沉，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他不喜欢谢存看林听晚的眼神，更不喜欢林听晚对谢存展露那般姿态。

而人群中，将军府嫡子明子谦默默看着这一切。他今日来此，一是为了应酬，二是为了寻找与太尉府冤案有关的线索。太尉府与将军府是世交，当年太尉府一夜之间被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满门抄斩，唯有当时在外游学的幼子不知所踪，他一直怀疑此事另有隐情。他的目光在慕言身上停留了片刻——慕言的身世，他隐约知道一些，似乎与太尉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曲水流觞的宴会上，各方势力暗流涌动。林听晚站在这漩涡中心，看似柔弱无害，眼底却藏着精密的算计。她知道，这场宴会，不过是盛京繁华表象下的一角，而她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她看向身边的慕言，又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许回、江则，以及高高在上的谢存，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这京华之地，便是她的猎场，而这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又会是谁的猎物，谁的劫数？

夜色渐浓，宴会散去，众人各自离去。林听晚坐在回府的马车里，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书意坐在她身边，轻声道：“小姐，今日陛下似乎对您格外关注，还有慕公子，脸色一直不太好。”

林听晚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陛下的关注，未必是福。至于哥哥……”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他只是太疼我了。”

书意看着她，欲言又止。她总觉得，小姐对慕公子的感情，似乎不仅仅是妹妹对哥哥的依赖。

马车驶过寂静的街道，林听晚撩开窗帘一角，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而她，林听晚，这只潜伏在京华的狐狸，早已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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