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初生之鳞与远方的血光

那声微弱的龙吟，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萧烬死寂的心湖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忘记了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忘记了覆盖全身的血色冰晶，挣扎着抬起头，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颗光芒万丈的逆鳞蛋！

“咔嚓！咔嚓嚓——！”

碎裂声越来越密集，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在心脏上。蛋壳顶部的裂纹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扩大！浓郁的冰蓝光芒如同液态的极光，从裂缝中汹涌喷薄，将整个冰洞映照得如同梦幻的水晶宫！洞内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要凝固，洞壁和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

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伴随着那光芒弥漫开来。这威压并不强大，甚至带着初生者的脆弱，但其本质却无比古老、高贵，如同俯瞰万物的君王，让萧烬的灵魂都为之颤栗！这就是真龙之威！即便初生，也凌驾于凡尘之上！

“呜…昂昂！” 稚嫩的龙吟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一丝破壳而出的努力和急切。

终于！

“铮——！”

一声清脆如琉璃碎裂的巨响！蛋壳顶端彻底崩开！一块覆盖着浓郁冰蓝光晕的蛋壳碎片被猛地顶飞！

一个小小的、覆盖着细密银色鳞片的头颅，艰难地从破口处探了出来！

萧烬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怎样一颗头颅啊！

小巧玲珑，不过拳头大小，却已初具龙形。覆盖着细密如星辰碎屑般的银白色鳞片，每一片都流淌着冰蓝的光晕，纯净无瑕，如同最顶级的冰种翡翠雕琢而成。头顶有两个微微凸起的小包，那是尚未长成的稚嫩龙角。一双巨大的、如同最纯净蓝宝石雕琢的竖瞳缓缓睁开，瞳孔深处，仿佛蕴含着旋转的星河，带着初生者对世界最原始的好奇与一丝…茫然。

小龙似乎被冰洞内的光亮刺激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不满的细小呜咽。它努力地扭动着脖子，试图将更多的身体从蛋壳中挣脱出来。覆盖着同样细密银鳞的身躯一点点显露，纤细而优雅，背脊上有一道极其淡薄的、如同冰晶凝结而成的鬃毛虚影，尾部则覆盖着细小的菱形鳞片，末端微微分叉。

它太小了，像一条精致的银白色小蛇，却又散发着不容置疑的龙之威严。它身上没有一丝杂色，通体银白，冰蓝光晕流转，如同冰雪的精灵，又像是坠入凡尘的星辰碎片。

小龙终于完全挣脱了蛋壳的束缚。它盘踞在碎裂的蛋壳中央，有些笨拙地甩了甩湿漉漉的鳞片，抖落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蛋液。它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冰冷而陌生的世界，巨大的蓝色竖瞳转动着，最终，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浑身浴血、如同冰雕的萧烬身上。

那双纯净的、如同冰封湖泊般的竖瞳，与萧烬震惊、疲惫、却又带着难以言喻激动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小龙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它小巧的鼻孔微微翕动，捕捉着空气中萧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那是混沌源血的气息，是它还在蛋中时就无比熟悉、本能亲近的气息！是无数次引动冰煞、与它建立精神联系的气息！更是刚才在狂暴冰源倒灌中，那最终保护了它、也保护了萧烬的、属于烛阴和幽荧的混沌意志的气息！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亲近感和依赖感，如同温暖的泉水，瞬间淹没了小龙初生的懵懂意识。

“呜…呜…” 它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奶气的呜咽，笨拙地扭动着纤细的身体，朝着萧烬的方向，一步一滑地爬了过来。覆盖着细鳞的小爪子（更像是覆盖鳞片的鳍状肢）在光滑的冰面上艰难地扒拉着，留下浅浅的银色痕迹。

它爬得很慢，很努力，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终于，它爬到了萧烬沾满血冰的手边。它伸出冰凉的小脑袋，带着初生鳞片特有的柔软触感，轻轻地、充满依恋地蹭了蹭萧烬冰冷的手指。

然后，它抬起小脑袋，用那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蓝色竖瞳，无比信任、无比依赖地“望”着萧烬，张开小小的嘴巴，发出了一声清晰无比、带着无尽孺慕之情的呼唤：

“咿…呀…父…亲…”

稚嫩的、含糊不清的童音，如同天籁，却又如同惊雷，狠狠劈在萧烬的灵魂深处！

父亲？！

萧烬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思维都停滞了！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他看着眼前这头银鳞冰蓝、纯净无瑕的小龙，看着它眼中那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听着那声石破天惊的“父亲”…

烛阴叔叔…幽荧阿姨…逆鳞之蛋…混沌印记…以及，沈苍挥剑斩落龙首的血腥画面…所有的一切，如同破碎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的意识！

“不…不是…我不是…” 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抽回手，喉咙却像是被冰坨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荒谬感、沉甸甸的责任感、以及一种被命运彻底锁死的宿命感，如同冰冷的枷锁，瞬间将他牢牢捆缚！

而就在小龙破壳、呼唤“父亲”的同一瞬间——

遥远的葬骨冰原深处，永寂冰窟。

沈苍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无数犬牙交错的巨大冰棱间穿梭。他脸色苍白依旧，但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冰窟深处，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和冰块崩裂的巨响，恐怖的寒气如同实质的浪潮般席卷而出！

他已经找到了目标——那头身躯庞大如同小山、覆盖着厚重玄冰甲壳、散发着超越灵海境巅峰恐怖气息的“玄甲冰螭”！冰螭守护的巢穴深处，一块人头大小、内部仿佛有冰河流动的“冰魄玄晶”正散发着诱人的宝光。

战斗早已爆发，惨烈无比。沈苍的黑袍多处破损，嘴角的血迹从未干涸，每一次挥剑都带起撕裂空间的玄青剑芒，与冰螭喷吐的极寒吐息和狂暴的冰爪硬撼！冰窟内布满了巨大的剑痕和崩碎的冰甲碎片，冰螭身上也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着冰蓝色的血液。显然，沈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也成功重创了这头凶兽。

就在沈苍抓住冰螭一次扑击后的破绽，蓄积全力，准备发动致命一击，剑尖凝聚起一点足以洞穿虚空的幽暗寒芒，刺向冰螭相对脆弱的咽喉逆鳞时——

嗡！！！

他识海中那枚属于巡天盟的、沉寂的灵魂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般灼目的猩红光芒！

“呃啊——！” 一股远超之前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沈苍全身！仿佛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他的元神！他凝聚到极致的剑势瞬间溃散！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那头看似狂暴濒死的玄甲冰螭，那双巨大的、原本充满狂暴兽性的冰蓝色竖瞳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冰冷而狡诈的光芒！它那看似笨重的身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巧猛地一扭，布满锋利冰刺的巨大尾巴如同预谋已久的毒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足以冻结空间的恐怖寒气，狠狠抽向沈苍因剧痛而空门大露的后背！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同时炸开！

沈苍的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狠狠抽飞！黑色的身影在空中喷出一道长长的、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箭！重重撞在后方一根巨大的冰棱上！

“咔嚓！” 坚逾精钢的万年玄冰柱竟被撞得布满裂痕！沈苍的身体软软滑落在地，胸口一个恐怖的凹陷，后背更是血肉模糊，深可见骨，覆盖着一层迅速蔓延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幽蓝冰晶！

冰螭发出得意而残忍的咆哮，缓缓逼近，巨大的阴影将重伤垂死的沈苍笼罩。它口中的寒气凝聚，致命的吐息正在酝酿。

而沈苍，倒在冰冷的血泊中，意识模糊。识海中烙印的灼烧感如同跗骨之蛆，更让他惊怒欲绝的是烙印深处传递来的、盟主那冰冷而毫无感情的信息碎片：

“检测…异常高等龙属生命波动…坐标：断龙崖…”

“目标：贰柒…清除失控威胁…优先…”

断龙崖…龙属生命…萧烬…蛋！

沈苍沾满鲜血的手指，死死抠进了身下的冰面！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爆发出无法抑制的、混杂着滔天愤怒、刻骨担忧以及…一丝绝望的血色光芒！

他被算计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探查任务！这是盟主利用烙印感知到龙蛋即将破壳，故意将他调离萧烬身边，并在他发动致命一击的关键时刻，引爆烙印重创他！目的…就是让萧烬独自面对初生的真龙！或者…让重伤的他，死在冰螭爪下！

“萧…烬…” 沈苍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鲜血不断从嘴角涌出。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后背那迅速蔓延的幽蓝冰晶和恐怖的伤势死死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冰螭那致命的寒息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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