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

“都给我听好了！收起你们那套娘们唧唧的眼泪！” 老狐狸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钝锯在锯割朽木，刺耳而冷酷，“你们现在，就是一堆没有灵魂、没有骨头、任人踩踏的烂泥！想在这堆烂肉里重新长出能撑起天地的硬骨头，长出能扛枪打仗、能杀敌见血的魂儿？那就给老子跳下去！” 他猛地一指操场旁边那个巨大的、翻滚着浑浊泡沫、散发着浓烈腐殖质恶臭的泥潭。那泥潭如同巨兽张开的、等待吞噬的污秽之口。“全体都有！目标泥潭！给老子滚进去！快！动作快！谁他妈最后一个下去，今天就给老子在里面泡到明天早上！快！”

女兵们看着那翻滚着灰黑色泥浆、如同地狱沼泽般的深潭，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恐惧。那刺鼻的恶臭令人作呕，仅仅是靠近就足以让人双腿发软。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们的双腿，让她们如同被钉在原地。在雷电队员们毫不留情的推搡、怒骂甚至脚踹下，她们发出绝望的尖叫和哭喊，如同被驱赶下锅的饺子，一个接一个，踉跄着、翻滚着栽进了冰冷粘稠、深及腰腹的泥浆里。刺骨的寒意和令人窒息的腥臭瞬间包裹了全身，泥浆灌入口鼻，引起一片剧烈的呛咳和呕吐。

“俯卧撑！准备！” 哈雷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泥潭边缘，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给我做！做到老子喊停为止！屁股撅高的！脸没埋进泥里的！胳膊打弯的！都给老子算偷懒！偷一次，加五十个！13号！你的腰是断了吗？给老子下去！脸埋进泥里！07号！你他妈早上没喝奶吗？胳膊给老子打直！大牛，盯着她们！谁动作不到位，按下去！”

泥浆糊住了眼睛、鼻子、耳朵，每一次挣扎着用酸软的手臂撑起沉重的身体，每一次再被无情地按回冰冷的泥浆里，口鼻被污秽淹没，都像是在窒息和挣扎的轮回中煎熬，是对生理和心理极限的双重凌迟。体力像沙漏里的沙子飞速流逝，手臂的肌肉酸痛肿胀得如同要爆裂开来，每一次撑起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泥水贪婪地吸走身体最后一点可怜的热量，绝望的情绪如同这泥潭本身，粘稠得化不开，无声地蔓延、吞噬着每一个人的意志。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泥浆糊住了视线，只能听到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跳动，以及周围同伴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和啜泣。

“停！” 不知过了多久，老狐狸如同天籁（对泥潭中的女兵而言）的声音终于响起。但这“天籁”转瞬即逝。“现在，爬上来！列队！给你们三十秒！三十秒内站不好，全队再下去泡十分钟！”

女兵们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泥鬼，互相搀扶着，挣扎着从吸力巨大的泥潭里爬出。浑身上下裹满了厚重粘稠的泥浆，湿透的作训服紧贴在身上，滴滴答答地淌着泥水，在初冬的寒风里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她们刚刚在泥潭边勉强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队形，以为这噩梦般的折磨终于可以暂停片刻，能喘上一口气时——

“目标，食堂！跑步——走！最后三个到的，没饭吃！” 元宝没有任何感情的指令如同冰锥，再次刺破了短暂的喘息。

食堂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令人肠胃翻江倒海的生肉腥膻气味。当女兵们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带着一身恶臭的泥浆走进食堂，看到餐桌上摆放的东西时，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冲击让许多人当场控制不住地弯腰干呕起来，胃酸灼烧着喉咙。

那赫然是一块块血淋淋的、还带着暗红色筋膜和部分皮毛的生牛肉！暗红的血色、生肉特有的肌理和浓烈的膻味，挑战着人类最原始的进食本能。

“吃！” 阎王的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冰冷坚硬，“这就是你们的午餐！都给我瞪大眼睛看清楚！特种部队的丛林生存，生肉是你们活下去的蛋白质来源！现在不吃？好！以后在战场上，在敌后，饿得眼冒金星、连枪都端不稳的时候，就等着被敌人当兔子打吧！给我拿起来！咬下去！嚼碎了！咽进去！谁吐出来，就给我把吐出来的再吃回去！”

01号何璐，这位前军医，脸色苍白如纸，胃里翻腾得厉害。她强忍着生理上极度的恶心和抗拒，闭上眼睛，用颤抖的手拿起餐刀，切割下一小块相对“干净”的肉，仿佛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手术。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将肉块塞进嘴里，紧闭双眼，机械地、用力地咀嚼着，喉头剧烈地上下滚动，强行吞咽下去，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05号欧阳倩，这个对气味异常敏感的女孩子，只看了一眼那血淋淋的肉块，闻到那浓烈的腥味，就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冲到食堂角落剧烈地呕吐起来，胆汁都吐了出来，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07号沈兰妮，这个性格刚烈如火的跆拳道冠军，脸上闪过一丝被羞辱的怒意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厉。她猛地抓起离自己最近、也是最大最血淋淋的一块生肉，不顾一切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锋利的牙齿撕裂生肉的纤维，发出令人牙酸的“嗤啦”声。她用力地、近乎疯狂地咀嚼着，眼神凶狠地、充满挑衅地瞪着不远处的阎王，仿佛口中咀嚼的不是生肉，而是对眼前这群“魔鬼”教官的仇恨和对抗。

13号叶寸心面无表情地走到餐桌前。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腔，但这气味对她而言，远不如战场上硝烟、血腥和尸体腐败混合的气息来得刺激。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肉块的状态。前世，在敌后潜伏断粮时，更难以入口的东西她都为了生存而强迫自己咽下。这生肉，不过是训练中微不足道、必须克服的一环。她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从容。她拿起餐刀，熟练地切割下一小块大小适中、几乎不带筋膜的肉，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没有犹豫，没有闭眼，她直接将肉块送入口中。她咀嚼得很慢，很仔细，仿佛在细细体会肉质的纹理和口感，而不是忍受。她的眼神平静得近乎空洞，透过食堂沾满油污的窗户，望向远处连绵起伏、被铅灰色云层笼罩的山峦轮廓，仿佛灵魂已经彻底抽离了这具正在执行冰冷进食命令的躯壳，回到了某个遥远而残酷的时空。

下午的训练场转移到了基地附近那条水流湍急、冰冷刺骨的河流边。寒风卷着水汽，刮在脸上如同小刀割肉。

“武装泅渡！全副武装！” 大牛的声音如同低沉的闷雷，在哗哗的水流声中炸开，“看见对岸那个红色的标杆了吗？那就是你们的目标！游过去！别他妈跟老子说不会游泳！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不会水就放你一马！水鬼拖你下水的时候，可不管你是旱鸭子还是浪里白条！全体下水！快！”

沉重的武器装备一浸入冰冷的河水中，立刻变成了坠命的负担，将人拼命地往下拖拽。河水冰冷刺骨，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瞬间刺透湿透的作训服，狠狠扎进骨头缝里，激得人浑身肌肉瞬间痉挛。湍急的水流如同无形的巨手，撕扯着身体，试图将人卷走。每一次奋力抬头换气，都伴随着冰冷的河水呛入口鼻，异常艰难。女兵们在冰冷湍急的河水中奋力挣扎，扑腾着，划动着，缓慢而艰难地向前移动。体力稍弱的，很快就被水流冲得偏离了方向，落在了后面。

突然，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撕裂了水流的咆哮：“啊——！救命！我…我不行了！救…咕噜噜……” 只见06号田果在试图对抗一股强劲的侧向水流时，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漩涡猛地卷住，打着旋儿被拖向了下游更深、水流更急、布满暗礁的危险河段！浑浊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头顶，只剩下两只手在水面上徒劳地挥舞了一下，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岸上的雷神和老狐狸脸色同时一沉，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老狐狸的手已经按在了通讯器上，准备呼叫救援快艇。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攸关的瞬间——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泅渡队伍的中段位置爆发冲出！是13号！她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岸上教官的反应，凭借着对水流瞬间的判断，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逆着侧流斜切过去！冰冷的河水在她身边被劈开，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与湍急水流搏斗的、近乎本能的协调与力量。就在田果即将被漩涡完全吞没的刹那，13号精准地一把抓住了田果背囊的肩带！强大的水流冲击力瞬间作用在两人身上，叶寸心死死抓住带子，双脚如同生根般奋力蹬水，利用水流的冲击方向和自身强大的核心力量，硬生生将惊恐挣扎、灌了好几口水的田果从那个致命的漩涡边缘拖拽出来，推向相对平缓的主河道水域！整个救援过程快如闪电，从爆发到完成不过短短十几秒，展现出一种远超新兵水准的、近乎本能的、高效到可怕的水中救援能力！

“06号！别慌！稳住身体！跟着我的节奏！踩水！抬头换气！” 叶寸心低喝一声，声音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依然清晰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单手拖着惊魂未定、剧烈咳嗽的田果，另一只手配合双腿有力地划水，调整呼吸，以稳定高效的侧泳动作，带着一个人，依然保持着速度，向着对岸那红色的标杆奋力游去。冰冷的河水如同鞭子抽打着她的脸颊，她的侧脸线条绷紧如弓弦，眼神专注而冷静，仿佛刚才惊心动魄的救援只是训练科目中再平常不过的一环。

雷神站在岸边，墨镜后的目光如同锁定目标的狙击镜，紧紧地、一瞬不瞬地锁住那个在水中与激流搏斗、还拖拽着同伴的纤细身影。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的速度、精准的判断力、高效的救援技巧、以及在冰冷湍流中展现出的强大控水能力和冷静到极致的心理素质……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新兵，甚至不是一个普通侦察兵该有的水平！这个13号，叶寸心……她身上藏着的秘密，如同这深不见底的河水下潜藏的暗流，让他心中的疑云再次剧烈翻涌，几乎要破胸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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