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法

陆雪琪素来一心求道，性子淡漠，除了对小竹峰人之外，对谁都是拒之千里的冷淡漠样。

便是和她最为亲近的师姐文敏，也鲜少见这般她笑容。

在台下将那异样看在眼里的水月大师皱眉不语，这位最得自己喜爱的弟子近来多有反常之举，连修习道法之时也常常心不在焉。

可她的修为仍是以远超自己预期的速度突飞猛进，水月对之也就没有太上心。

此刻见她竟在一个外人面前展露笑容，一丝丝不好的预感于心底一闪而过。

莫非…

“师姐”

水月循声看去，却是自己的师妹苏茹从大竹峰那边来了。

“雪琪这孩子天赋之高实乃罕见，性子又和师姐一般无二，小竹峰未来无忧，可要恭喜师姐了。”

苏茹对台上的陆雪琪实在是喜欢的紧，便挽住水月的手臂笑道

“偏又生的如此好看，也不知道以后哪一脉的弟子有此福分。”

水月大师欲将手臂抽回却无果，只得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真的动怒

“我小竹峰一脉上下一心证大道得长生，何须那情字叨扰。师妹，这种话以后在我这边休要再提。”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与你提及这些，都是这般说辞…我不说了便是。师姐，你来看看我们那七弟子，如何？”

“根骨并不出众，人看着也不算机灵，倒是有那家伙当年的几分影子…”

水月说到这里，狠狠的撇了那边的田不易一眼

“不显山不露水的，却不想竟能进入四强。师妹，你们大竹峰好能藏啊…”

“怎的？”

水月话说的大声，田不易自然听得清楚，他快步来到水月这边瞪眼道

“水月师妹，你小竹峰首座还要管到我大竹峰头上来了？”

水月大师看也不及看田不易一眼，语气淡漠

“我哪里敢插手你大竹峰事务，便是弟子也少些来往才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教出什么样的徒弟，我小竹峰可没那么多苏师妹给你们骗！”

“你…你！”

田不易一时气极，吹胡子瞪眼撸胳膊挽袖，大有在擂台外，先弟子们一步与小竹峰首座决出高下的势头。

幸好被苏茹软硬兼施拦了下来。

台上，陆雪琪已收起笑意，神色认真的看着张小凡

“小竹峰弟子陆雪琪，请赐教。”

顿了顿，她竟是在此次会武之中，第一次将那柄九天神兵天琊出鞘

“小…张师弟，我这天琊最是锋利无匹，你要小心了。”

天琊出鞘的一瞬，那难看的烧火棍在张小凡手中大震，那股“陪伴”了张小凡半生的凶厉之气由他掌心侵入体内，沿着经络直直奔向心口。

他面色如常，掌心亮起微不可察的金光，以天书第四卷功法生生压制住噬魂对天琊的悸动。

只一呼吸功夫，噬魂便乖巧安静下来，刚刚棍身之上呼之欲出的漆黑煞气重新转为青蓝色的道法。

两人再次互相抱拳行礼。

接着，两道人影瞬间消失不见，只在先前所站位置各自扬起一阵灰尘。

再现身时，两人已位于场地中央，天琊与烧火棍铿锵相撞，两道极为精纯的太极玄清道法碰撞在一起，产生的青蓝流光激起阵阵大风，裹挟着场地上的些微沙尘飞速朝场外扩散。

那些修为尚浅的弟子们几乎都要站不稳脚。

不止水月大师和田不易这两位首座，连刚刚到来的道玄真人也对这两位年轻弟子的修为大感讶异。

便是正在激斗的两人自己都没有料到，对方的身形会如此之快。

陆雪琪本想着让他吃些苦头，若是因伤不能参加那空桑山之行，他是不是就会与魔教彻底断绝了关系。

张小凡则是想着让她少吃些苦头，速战速决，在她使出那她还驾驭不了的神剑御雷真诀之前将她压制，再如前世一般于最后关头收手，以伤换来两人的关系重新走上正轨。

于是，心思各异的两人都没有藏掖，出手便尽了全力。

陆雪琪一个后仰躲过横扫而来的噬魂魔棒，顺着向后倒去的势头抬腿一脚将噬魂拨开，再以剑尖轻点身后地面，撑着身子恢复持剑站姿。

她左手快速变换指诀，转眼便于周围以道法凭空凝结出十余把湛蓝长剑，随她一指，剑尖齐齐转向，飞速朝着张小凡急急掠去。

而她自己则缓缓将作剑诀的双指抹过天琊，神剑于她素手之中疯狂颤鸣，剑身幽蓝光芒大盛，将她白皙容颜映得愈发冷艳无双。

正在前略的张小凡侧过头躲过打头的第一把长剑，同样左手掐诀，于云海广场上方凭空引下数道纤细雷光，于低沉雷鸣声响之中将几条紧追着自己的剑气一一炸碎。

他腰杆在空中拧转，于最后两道飞驰而来的剑气之中一穿而过，噬魂自行离手，画弧而至，将那仅剩两条剑气搅散。

他掐诀附在噬魂之上，本就快如奔雷的身形竟是骤然更快一份，只一眨眼功夫便已进入正以天琊蓄势的陆雪琪身前三丈之内。张小凡脚踏罡步，噬魂横扫而去，轻易便破开了天琊散出的辉光。

陆雪琪未曾料到他竟还能再快，仓促间到只得放弃蓄势，抬起光芒耀眼的天琊堪堪挡下呼啸而至的噬魂魔棒。

天琊积蓄已久的剑气撞上了噬魂上的雷法。

轰的一声巨响，擂台上的大片青砖都被道法相撞的冲击波及，被炸做漫天残片，青砖下的沙土飞扬，一时间弥漫笼罩住了整座赛场。

道玄真人听着那沙土之中阵阵金铁交鸣之声，眼神欣慰，抚须大笑道

“田师弟，水月师妹，你们二人教得好！我青云后继有人了！”

别说对张小凡进入四强就已大感意外的田不易，便是对陆雪琪修为有绝对信心的水月大师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回掌门师兄的话，两人只是细细观察着各自弟子气机流转之法，思索着他们此刻表现出这份异样修为的原因。

尘土散去之后，擂台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两人明显都受了些小伤，一抚胸而立，一单膝跪地，各自剧烈的喘息着。

张小凡身前数十丈的地砖裂开一道长痕，他单膝着地，以噬魂支撑身子，发簪掉落，头发凌乱的散开，握着那根丑陋烧火棍的掌心已然溢出些许鲜血。

陆雪琪瞧着无甚大碍，只是白衣沾尘带土，绝美的脸蛋上也沾染上了些许尘埃

在场男弟子们看着陆雪琪这般模样，只觉得她终于不似那般遥不可及的仙子，更有人味儿了

两人默契停手，旁人只以为他们是借此机会吐纳歇息，可实则两人都在观察对方伤势。

陆雪琪心思急转，虽然不知为何他修为精进如此，但此番看来若自己不用那招，断然无法阻止他前往流波山历练。

想着日后玉清殿外那诛仙剑阵向他落去之时的绝望，陆雪琪银牙一咬，强行抛开心底的不舍，大不了自己付出点代价，将那雷劫收束着些，再加上他此时表现出的实力，应该不会出大岔子。

于是，她忍着刚刚造成的内伤掐诀，云雾化形而至，托着她快速升向云海广场的上空。

张小凡心中亦是苦闷，纵使自己参透天书，可毕竟此刻与她差了几个境界，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又何谈像前世那样在最后关头放水？

他撑起身子，蓦然抬头，痴痴的看向那悬于高空之中的白衣女子，不知何时，她的嘴角已然流出丝丝鲜血。

可她还是倔强的横剑在前，脚踏七星方位于虚空中连行七步，口念法诀，霎时晴空万里的青云山顶，竟汇聚出一片黑绸一般的浓密乌云，阵阵雷光不断于乌云之中闪现。

“九天玄刹！”

她将长剑向着雷云一掷而去，天琊自行悬停于她与雷云之间

水月大师焦急起身，朝着高空的陆雪琪喊道

“雪琪！不可！！”

“化为神雷！”

“煌煌天威！”

乌云之中的雷光随着法诀汇聚成成一，雷云被搅出一口巨大旋涡，一道粗如树干的天雷于旋涡之中闪现，落于天琊之上。

张小凡吐出一口浊气，罢了，既然计划落空，就如前世一般拼上一拼便是。

就在神剑御雷真诀即将阵成之时，那晚在陆雪琪耳旁响起的冰冷嗓音忽的再次凭空出现。

“就是现在。”

一如既往的听不出哪怕一丝一毫情感。

那只有自己一人方能听到的四字短言，让陆雪琪的心尖止不住地一颤。

低眉看去，眼中是朝自己直冲而来的张小凡那张越来越近的焦急脸庞。

她内心苦涩至极，这次……竟是只陪他走到能到这里了吗？

一滴清泪，沿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深深的看了张小凡一眼，强行将那几乎破口而出的最后四字口诀咽下。

一口鲜血于纤薄的双唇之中猛地喷出。

辉宏的天雷失去了道法的牵引与束缚，雷势转瞬增大数倍不止，饶是神剑天琊都在雷光下变得通体赤红，恐怕不消片刻，天雷就会挣脱媒介天琊，对离它最近的陆雪琪劈去。

道玄、田不易与水月三人大惊，各自驾驭着法宝上前救人，可距离太远，道法再高终究不及。

陆雪琪不忍心再看他的脸庞，缓缓闭上双眼，等待着自己早已既定的命运。

还好，这次还未与他产生过多羁绊，他应该不会那么伤心吧。

心怀死志的陆雪琪，恍惚间感到自己被拥进了一个并不宽厚却异常温暖的怀中。

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换来的只是越来越短的轮回，她真的累了。

累到她不想睁眼，只想静静的靠在他的怀中，就这样和他一起去了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会舍得他死呢？

她睁看看去，他正拥着自己，低头投来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她轻咬薄唇，面对将至的神雷，曲起双臂撑着他的胸膛，试图将他推离。

张小凡双手从陆雪琪臂下探过，反而将她搂得更紧，直到将她整个身子护在自己身下。

那双带血的双手，在陆雪琪背后，轻轻合十。

一朵金色莲花于他手心悄然绽放，一瞬间大小便已不输雷云，几乎将大半座云海广场笼罩其下。

花瓣上隐隐有一道道经文浮动的金色莲花，轻飘飘地迎上了那道失控的神雷。

云海广场，响起了一声洪钟大吕般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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