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他不懂

“小亮，时光有话跟你说，也有些东西要还给你。”方绪率先打破沉默，拍了拍时光的肩膀后，便识趣地退了出去，给两人留出空间。

时光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着，缓缓探入衣兜，摸到了那把熟悉的钥匙。他的手指在钥匙表面摩挲了一瞬，随后将它从兜里掏出。他抬起手，将钥匙递向俞亮，声音低沉却清晰:“俞亮，这把钥匙，我来还给你。”

俞亮的目光落在那把钥匙上，立刻明白了什么。他的眸色略微黯淡，却还是强装镇定，微微扬起下巴，试图掩饰内心的起伏，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道:“想好去哪了？”

时光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透出一丝冷漠，毫不留情地回应道:“我想，我应该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这般冰冷的回应，似刀锋一般狠狠划过俞亮的心口。他下意识地将那把未组装好的手枪握得更紧，指节因太过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努力维持的镇定在这一刻险些崩塌。但他依旧强忍着情绪，控制着嘴角，扯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也是……”

时光凝视着俞亮脸上那强撑出来的笑容，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曾经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一起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如今却像是走散了。他竭力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想要将钥匙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可手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始终停滞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俞亮看着时光滞留在那里的手，心中一阵酸涩，抽了口气，终究还是开口了:“钥匙你留着吧，日后你若是想回来看看，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期盼与不舍，像是在挽留着什么，又像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时光听到这话，像是被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眼中瞬间涌起一抹决然:“不必了！我大概也不会再回来了。你觉得……我还应该留恋什么？我还剩下什么？”他用冰冷的眼神凝视着俞亮，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语气透着一股悲凉。

俞亮的心仿佛被时光这几句话重重击中，一时竟无言以对。时光调整了情绪，语气重新恢复平静:“我该走了。”说完，便轻轻地将钥匙放在了床头柜上。而后，他毅然转身，步伐急促地走出了房间。

楼下，方绪等人正翘首以盼，忽见时光脚步匆匆，神色决绝，从楼梯上疾步而下。众人神色瞬间一凛，这般场景，结果已然不言而喻。方绪心中大急，不假思索，急忙飞奔上前，试图阻拦时光，声音里满是焦灼:“时光，你不能走，小亮他需要你！你们俩要不再谈谈，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啊！”

然而，时光充耳不闻，脚步反而愈发急促，朝着别墅大门直奔而去。何嘉嘉与沈一朗等人守在门外，见状皆是一脸错愕与担忧。就在时光的身影即将跨出大门之际，方绪心急如焚，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小亮他找了你9年！”

这一声呼喊，仿佛一道惊雷，在空气中炸开。跟在方绪身后匆匆出来的褚嬴等人，以及候在门外的洪河、何嘉嘉等人，无一不被惊住。而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何嘉嘉。何嘉嘉瞪大了双目，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万万没有想到，俞亮和时光之间的羁绊竟如此刻骨铭心，从一开始，自己就注定在这场情感的角逐中毫无胜算。

时光骤然停下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里交织着震惊、疑惑，更多的是不敢相信。方绪几步走到时光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且急切地说道:“你和他的相遇从来都不是偶然，那是他期待了整整9年的久别重缝。对于他来说，你就是照进他世界的一束光，光没了，他就死了！”

时光的眼眶渐渐泛红，那些被他刻意深埋在心底的情感，此刻再也抑制不住。这些事，俞亮从未对他说过……

此时，俞亮也从楼上匆匆赶来，他的目光牢牢地锁住时光，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与害怕，同时又饱含着深情、痛苦与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他终究是不舍，生怕这次一旦放手，时光会真的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再无踪迹。可他亦不敢挽留，过往的种种让他心生畏惧，害怕自己那炽热的执念，会再一次深深伤害到眼前这个他爱入骨髓的人，因此只能停在原地，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时光看着俞亮，内心百感交集。他嘴唇微颤，轻声说道:“可是，你还是不懂……”说罢他强忍着心痛，再度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缓缓移动。

这一幕，令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时光为何如此决绝。而俞亮目睹这一切，心瞬间如坠冰窟，他理所当然地认定，时光已然彻底放下，心中瞬间被无尽的黯然填满，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此感到惋惜。然而，却没有一人上前阻拦时光离去。实际上，他们都清楚，时光若要保全自身，除了离开这座城市，还有一个选项，那就是留下。以天启堂庞大的势力，隐匿一个人并非难事。

然而，时光好不容易重获新生，留下来便意味着他必须如同“死人”一般，从此与阳光绝缘，再不能光明正大地抛头露面。一边是充满希望的崭新未来，一边是暗无天日的黑道生涯，在旁人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抉择，他们实在不认为时光会在如此明显的选择上犯傻。

殊不知，自始至终，让时光心灰意冷的，从来都不是俞亮为了保护他而做的种种安排。真正让时光绝望痛苦的是，俞亮没有把自己划进他的未来里。明明他在这个世界上已被宣告“不复存在”，那些潜在的威胁也早已烟消云散，可俞亮却从未有过将他留在身边的念头。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孤魂野鬼，在这茫茫世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可时光又哪里能知晓，俞亮内心深处，始终认定自己是导致他人生悲剧的罪魁祸首。那亲手射出的一枪，更是让时光伤心到了极点。俞亮满心自责与愧疚，又怎敢心存奢望，期盼时光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自由，心甘情愿地作为一个“鬼魂”留在自己身边，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时光一步一步地朝着门外走去，他每落下一步，都仿佛踏在俞亮的心上，钝痛阵阵。俞亮眼睁睁看着时光离去，双腿像是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无法挪动，内心的痛楚如汹涌的海水将他彻底侵没。

其实，时光的心底又何尝愿意离开？俞亮又怎舍得放他走？

时光在心底无数次呐喊，只要俞亮开口叫住自己，他定会为对方留下；俞亮同样抱着一丝侥幸，只要时光能在这一刻回头，哪怕只是匆匆一眼，他便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紧紧抓住时光，再也不松开，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然而，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终究，他们一个怀着满心的伤痛倔强地没有回头，另一个则在无尽的纠结与误解中，也没能说出那声挽留。他们都以为，对方早已将过去放下，既然如此，又何必回头，又怎敢挽留。

这份基于误解的“默契”，如同一堵无形而又冰冷的高墙，在他们之间迅速筑起，将两颗曾经紧紧相依的心，硬生生地隔离开来。

最终，时光心碎神伤地转身离开，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泪水悄然滑落，而俞亮则强忍着如万箭穿心般的剧痛，目光呆滞地目送着那抹熟悉的身影逐渐模糊。当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仿佛带走了他生命中所有的光芒与希望。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从口中喷涌而出，洒落在脚下的地面，洇染出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恰似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一旁的褚嬴等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俞亮。“少堂主！”褚嬴焦急地呼喊着，眼中满是担忧。俞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那惨白如纸的脸色和虚弱的神态却出卖了他。

方绪看着时光离去的方向，心中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非要让时光来还钥匙，也许就不会演变成如今这般局面。他转身看向俞亮，眼神中充满了自责与无奈，“小亮，都怪我，或许我不该让你见时光的。”

俞亮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声音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决然:“怪我，错的太多了……”说罢，他缓缓挣脱褚嬴的搀扶，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着屋内挪去。那背影，看起来很是凄凉。

回到房间，俞亮看着床头柜上那把被时光留下的钥匙，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那轮廓分明却又满是憔悴的脸颊，无声地滑落。他慢慢拿起钥匙，用力地攥在手心，手轻轻颤抖着，低声自语:“原谅我，只是不懂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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