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落地的瞬间,顾长歌没有去捡。
他盯着自己刚才看见的画面——那把匕首从胸口拔出,血顺着刀刃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画面清晰得像是他亲身经历过,可他确信自己从未杀过人。至少,不记得。
但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那滩血的形状,像极了此刻病房角落里那块湿痕的轮廓。
空气凝滞。于缈缈仍靠在门框边,指甲还卡在那道划痕里,指节泛白。她的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像一具被抽空了气的皮囊。于纤纤蹲下身,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将她往顾长歌方向拖了半步。艾云飞的怀表还在响,3.14秒一次,规律得不像时间,倒像某种倒计时。
“这地方不对。”于长全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温度不对。”
他说得对。走廊尽头那扇门缝里,正渗出一股热浪,像是从烤炉里漏出来的。门没关严,一条细缝透出暗红色的光,不是灯光,也不是火光,而是一种缓慢脉动的、类似血管搏动的微光。
顾长歌站起身,绕过于缈缈,朝那扇门走去。他记得这间房——次卧,上楼时扫过一眼,门锁着,没人进去过。可现在门把手上凝着一层水珠,正被高温蒸腾成雾。
他扯下床头那条还带着湿气的蓝白条纹床单,裹住手掌,拧动把手。
烫。
哪怕隔着布料,掌心也像被烙铁贴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推开门。
热浪扑面而来,四十度不止。屋内所有家具都在软化:塑料椅子边缘滴着黏液,木桌表面浮起泡,墙纸卷边,像被晒化的糖纸。可正中央那幅巨幅油画,却完好无损。
画上是个新娘。
红嫁衣,盖头半掀,露出半张脸。但那张脸……不是固定的。
顾长歌刚站定,新娘的面容是于缈缈的——苍白,眼窝深陷,嘴角微微下垂。他向左跨半步,视角偏移,那张脸竟缓缓融化,重组,变成了于纤纤——眉梢挑起,眼神凌厉。他再往右,画面又变,成了于菲菲——泪痕未干,嘴唇微颤。
三张脸,轮换,无声,像被某种看不见的手在背后拨动。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于纤纤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画布。
艾云飞没回答。他盯着画框边缘,那里缠着几圈细铜丝,锈迹斑斑,却隐隐泛着青光。他下意识摸向怀表,表盖刚掀开,指针猛地逆跳——3.14秒,不多不少。
于缈缈被于纤纤扶着,靠在门框上。她忽然抬手,从床头柜上抓起一瓶没开封的白酒——不知是谁留下的,标签发黄,像是放了很久。她拧开盖子,二话不说,朝画布泼去。
酒液撞上画布的瞬间,没有渗透。
它像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凝成无数血珠,顺着画布往下滚。一滴,两滴,第三滴落在新娘的唇边,像口红被重新涂抹。
画布开始起伏。
不是抖,是呼吸。一胀一缩,像有东西在背面活着。
下一秒,新娘的手穿破画布,指甲漆黑,指尖滴着刚才的酒液混合物——暗红,黏稠,带着酒香和铁锈味。
她整个人从画里爬出来,动作僵硬,关节发出木偶般的“咔哒”声。红嫁衣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鲜红的里衬。她左手握着一把匕首,黄铜柄,刃部刻着扭曲的符文。
艾云飞瞳孔骤缩。
“那是我爷爷的刀。”
他话音未落,新娘已转向于缈缈,匕首高举,直指心口。于纤纤扑上去挡,手穿过对方身体,像抓了一把热空气。那东西根本不是实体,却又实实在在站在那里。
艾云飞撕开袖口,咬破手指,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迅速画出一个三角封印阵。他低吼一声,指尖点向阵心。
火光炸起。
可火焰不是从阵中燃起,而是从他袖口的符咒开始——那张“镇邪符”突然自燃,火舌反卷,烧向他手臂。他闷哼一声,用力掐灭火焰,封印阵只完成一半,立刻崩解。
新娘脚步未停。
于长全一直站在最后面,手里还攥着那块花瓶碎片。他忽然踉跄一下,像是被什么绊住,整个人往前扑,手肘撞翻了床头的旧式台灯。
灯油泼出,溅在画布边缘。
火苗顺着油迹爬升,舔上画布。起初只是边缘焦黑,接着整幅画轰地燃起,火焰呈诡异的青白色,烧得极快,却没有热浪扩散——火只困在画框之内,像被什么圈住了。
画布烧穿的瞬间,背后露出的东西让所有人僵住。
是一块床单。
蓝白条纹,和他们寝室里用的一模一样。背面用暗红色的线绣着两个数字:0909。笔迹僵硬,却熟悉——是于长全写病历报告时的字。
“这不可能……”顾长歌喃喃。
于纤纤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纤维,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极细的啼哭——不是婴儿,更像某种刚出生的东西在抽噎。她猛地缩手,耳膜刺痛,太阳穴突突直跳。
房间温度骤降。火焰熄灭后,灰烬落在地面,竟凝成细小的冰晶,像雪,却带着腐臭味。
顾长歌弯腰,想捡起一块烧焦的纤维。鼻腔一热,血滴落下,砸在灰烬上。
血滴没有晕开。
它在地面缓缓延展,形成一个微型的、完整的八卦图案,八条边清晰可辨。
于长全蹲下,不动声色地捏起一小块焦黑床单碎片,塞进鞋垫内侧。他抬头时,墙上残留的热影正缓缓消退,最后浮现的几个字,像是用烧红的铁笔写上去的:
坐四留三。
艾云飞的怀表又响了。3.14秒,一次震动。这次,表盘背面的金属盖发烫得几乎握不住。
于纤纤用口红在床单边缘画了个记号,又从包里掏出便携试剂滴上去。试纸迅速变蓝——阳性,确为血迹。可她输入三姐妹的DNA样本比对,系统反馈:“无匹配记录。”
“不是我们的血。”她说。
顾长歌盯着床单纹路,忽然想起什么。他翻出手机里寝室的照片——大一刚入学时拍的,四人站在床边,笑着比耶。他放大床单细节,比对眼前这块。
经纬密度一致,染色批次相同。
“这不是仿的。”他声音发紧,“这就是我们的床单。有人……换过。”
话音未落,冰晶开始融化。
一滴黑色液体从残框缝隙渗出,落在顾长歌脚边。他低头,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像炖烂的猪肝,混着香灰和陈年米酒。
和四天前那桌“奠酒菜”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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