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井杀人藤

金牙滚落在地的瞬间，门缝里的黏液突然加速渗出，不再是缓慢滴落，而是像被挤压的牙膏般挤出一条细长的黏丝。顾长歌还没来得及后退，脚下的水泥地面发出一声脆响，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动了！”于长全猛地拽住于纤纤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这边一拉。

下一秒，整片地面塌陷。

没有预警，没有震动，就像一张被抽走的桌布，所有人随着碎裂的水泥块一同坠入黑暗。风在耳边呼啸，但那不是空气流动的声音——是某种低频的嗡鸣，从井壁深处传来，每三秒一次，像心跳，又像倒计时。

顾长歌在半空中扭身，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烧焦床单甩向头顶。布料展开的刹那，几滴半透明的蜜汁正从上方藤蔓尖端滴落，啪嗒落在床单上，腾起一缕青烟。碳化的纤维迅速焦黑卷曲，但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低头！”他吼出两个字，后背重重砸在倾斜的金属板上，滑行半米才停下。

其他人陆续落地，滚作一团。于纤纤的高跟鞋卡在裂缝里，她刚想拔出来，一滴蜜汁精准落在鞋面。合成革瞬间起泡、碳化，像被强酸腐蚀，边缘卷曲成焦黑色。她倒抽一口冷气，脚踝处已浮起一圈红斑，皮肤开始溃烂，渗出淡黄色液体。

“别碰地。”于缈缈扑过去，一把撕下裙角，动作利落得不像平时。她从于菲菲掉落的背包里抓出一把灰绿色粉末，混着唾液涂在溃烂处。粉末遇湿即融，泛起微弱荧光，红斑的蔓延肉眼可见地减缓。

“银杏叶？”于长全盯着那包粉末，声音干涩，“你什么时候带的这个？”

于菲菲没回答，只是死死抱着背包，指节发白。她记得——上周三放学路过老教学楼，风把一片银杏叶卷进她书包夹层。她没在意，随手塞进背包角落。可那叶子从不枯黄，反而越来越厚，像活的一样。

井壁四周，藤蔓缓缓亮起。

不是灯，是生物性的冷光，淡绿色，一明一灭，频率精准得令人窒息。每亮一次，井底就传来一声轻微的“滋”响，像是组织在收缩。艾云飞摸出怀表，没敢打开，只是贴在耳边。震动依旧，3.14秒一次，和藤蔓的闪光完全同步。

“它在读我们。”他低声说，“心跳、体温、痛觉……全被记下来了。”

话音未落，藤蔓集体转向，尖端收缩成细管状，蓄势待发。

“光！”于缈缈抬头，“它们怕强光！”

艾云飞立刻撕开符纸，咬破指尖在符上画血线，打火机一擦，火焰腾起。符咒飞向井顶，爆开一团刺目白光。藤蔓的发光点瞬间闭合，像被灼伤的瞳孔，井内陷入短暂黑暗。

“走！”顾长歌抓起于纤纤，拖着她往井壁凹陷处挪。于长全殿后，一脚踹在松动的金属板上，整块板子翻转，露出背后狭窄的检修通道。

他们挤进去时，头顶传来密集的滴落声。蜜汁开始成串落下，砸在金属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通道低矮，必须弯腰前行。于菲菲走在最后，背包蹭过墙壁，几片银杏叶滑出，落在潮湿的地面。其中一片沾了蜜汁，边缘立刻泛起荧光，随即卷曲、硬化，叶脉凸起如筋络，最终合拢成一片锋利的刃状物，像一把微型匕首。

她愣了一下，弯腰捡起。

触手的瞬间，叶片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在苏醒。

“等等。”她忽然停住，“背包……有点烫。”

没人回头。前面的人正试图撬开一扇锈死的铁栅门。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那片叶刃塞进袖口，指尖残留着一种奇异的温热，像是握住了某种活物的脉搏。

通道尽头，顾长歌和于长全合力用军刀撬动门栓。金属摩擦声刺耳，栅门终于拉开一条缝。外面是电梯井的主轴，深不见底，两侧井壁爬满藤蔓，主茎粗如成人手臂，表面布满细密的吸盘状突起。

“上面。”于缈缈指着井口，“有平台。”

距离至少十五米。唯一的上升路径是井壁一侧的检修梯，但梯子已被蜜汁腐蚀，部分横档只剩铁丝残骸。

艾云飞掏出绳索，刚甩出钩爪，整条绳子就在半空被一滴蜜汁击中，瞬间熔断，断口焦黑冒烟。

“不行。”他喘着气，“它们在瞄准。”

顾长歌盯着藤蔓主茎，忽然伸手：“刚才那片叶子，给我。”

于菲菲迟疑一瞬，取出袖中的叶刃。叶片在昏光下泛着青绿微光，边缘锐利得能割破皮肤。

顾长歌接过，以四十五度角斜切主茎。刀刃入肉般切入，断面渗出灰白色粘液，内里竟有纤维状束状物，像神经，又像血管，正缓慢蠕动。

“活的。”于长全盯着断口，“整口井……是活的。”

粘液滴落地面，发出轻微的“滋”响。就在断面被切断的瞬间，井底传来一声极轻的响指。

啪。

清晰，短促，像是某种信号被触发。

于缈缈立刻用口红在井壁画圈，鲜红的线条围成闭合环状。藤蔓的蠕动稍稍停滞，仿佛被某种无形屏障阻隔。

“心理暗示？”于长全冷笑，“这玩意儿真管用？”

“不管用也得试。”她抹掉口红上的裂痕，“上次画里爬出来的东西，也是这么停的。”

顾长歌继续切割，每切一刀，井底就响一次响指，节奏稳定。藤蔓的再生速度却在加快，断口处已有新芽萌出，嫩绿得诡异。

“来不及了。”艾云飞盯着井口，“上面在关。”

抬头望去，井口边缘的金属板正缓缓合拢，像巨兽闭合的嘴。

于长全突然蹲下，把瑞士军刀卡进藤蔓根部与墙体的缝隙，用力撬动。混凝土碎裂，露出背后的金属框架——一块锈蚀的铭牌上，刻着三个字母和数字：B-0909。

和张逸凡病卡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又是0909。”顾长歌声音低沉，“这次是建筑编号。”

于长全没说话。他的手指抚过铭牌边缘，那里有一排深深的抓痕，不是工具刻的，是手指，一根一根抠出来的。

痕迹连成三短三长三短。

……---……

摩斯密码。

“坐四留三。”他喃喃。

就在这时，于菲菲的背包突然震动。

不是物理的抖动，是内部某种东西在搏动，像心跳。

她拉开拉链，那包银杏叶粉末正在发光，荧光与藤蔓的节奏同步，一明一灭。一片新生成的叶刃从粉末中竖起，尖端对准井底，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顾长歌抬头看向井口，只剩半米宽的缝隙。

“爬。”他说，“一个一个上。”

于长全把军刀插回口袋，伸手去扶于纤纤。她的脚踝还在渗液，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淡黄的湿痕。

艾云飞最后一个动身，怀表在口袋里震动如常。他没敢看，但能感觉到——每一次震动，井壁的藤蔓就收缩一次，像在吞咽。

于菲菲站在原地，没动。

她低头看着背包，那片新生的叶刃缓缓转向她，尖端轻轻抵住她的掌心，不伤人，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像是在说：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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