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梦

视线像浸在水里，什么都在晃。

罗莎琳：你这孩子赚大了，跟你妈妈我一起生活，不知道能体会到多少有意义的事情呢！

笑声像碎玻璃，叮叮当当落下来，她也跟着笑，嘴角自己往上翘，不知道在笑什么，对着谁笑，脚底下踩着的地板光溜溜的，像镜子，照出她飘在半空的影子。

小桌上的盘子碟子白得发亮，像一片没被踩过的雪。窗外的草原绿得淌油，阳光在玻璃上滚来滚去，像一群透明的鱼。可几步外那个切胡萝卜的人，脸像是被雾蒙住了，怎么也看不清楚。

罗莎琳：月亮，来猜个题。

胡萝卜被扔进一个张着嘴的机器里，咔嚓咔嚓响。那人转过身，脚尖点地的声音像踩在棉花上。

她没听见，手指在桌布上划来划去。桌布是淡绿色的，像刚从晨雾里捞出来的，带着湿漉漉的凉，上面的花纹是苔藓做的，会悄悄爬。脚下的瓷砖有金色的纹，绕来绕去，像睡着了的阳光。

罗莎琳：月亮！走神的月亮！

响指声像小石子，扔进她耳朵里。她忽然醒了——哦，月亮是我。

罗莎琳：猜猜，世界上一切生命的力量，都来自于哪里？

面前的人还是糊的，像隔着一层雨帘看水里的画。

罗莎琳：想知道答案？

她点头。

罗莎琳：先回答我。不在这世上，也不在那世上的人，在哪儿？

罗莎琳真坏。

她在椅子里叹口气，看见桌子中间的花瓶。

花瓶是用碎瓷片拼的，红的蓝的黄的，堆着乱七八糟的画。里面堆着的的不是花，是大把大把的苜蓿，毛茸茸的，在风里摇。

她想起这是自己最爱的花——它们在哪儿都能疯长，像野草一样，钻破石头也要长。

罗莎琳：有想法了吗，小月亮？

人影走到身边，放下早餐。全麦面包、太阳蛋、蔬菜沙拉、培根，还有一大杯胡萝卜汁，颜色亮得像把阳光榨进去了。

罗莎琳：春之使者的生命魔咒。

这句话每天早上都在心里转，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真怪，那么多神奇的事都忘了，偏偏记着这些平常日子。

“在心中。”

平安夜的雪盖满了大地，她对罗莎琳说：“听过那么多故事，读过那么多书，人们总说这句话：在心中。

“就像说 ‘多喝热水’ 一样，听腻了，可偏偏是真的。

“多喝热水。在心中。”

这话是真的，她说的时候，心也跳得真。

她希望罗莎琳能看见这两重“真”，判定答案是对的。

可罗莎琳不管，又丢来个难题。

罗莎琳：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她不懂，难道要把心挖出来，剖开看吗？

罗莎琳不说话了。

她没走，也没求，就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证明——她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闭上眼睛，屏住气。

拼命想，拼命想，让血都跑到脑子里、心脏里。她想，要是想得够厉害，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会不会变成一缕光、一朵云、一个声音，从心里飘出来，变回原来的样子，实实在在抱她一下。

月亮，上牧场里喂牛去。

月亮，把鼻涕虫贴在团团鼻子上，看她还睡。

月亮，谁以后要当牧场的主人？嗯？是谁？

月亮，栅栏的最后一根钉子，你来敲。

月亮，快看窗外，那月光哪儿来的？

月亮、月亮、月亮……

她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一团，浑身的肉都硬得像石头，骨头快要挤碎了。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完了，哪怕分出十分之一，都能把地球撬起来。

可那个人还是没回来，没变成奇迹，没出现在眼前。

她想哭，可眼泪被按住了。要把它们变成最后一点劲，像拧抹布一样，把自己榨干。

罗莎琳看着她。

突然，四周的绿草乱抖，牧场在低吼，她抬头看夜空，亿万颗星星掉进她深蓝色的眼睛里——最大的那一颗，是月亮。

过了好久，她低下头，对祂说：“我做到了，我看见祂了。”

我看见祂了。

厨房里的阳光暖洋洋的，有人握住她的手。忍住的眼泪，这下再也按不住，哗啦一下涌出来。

对面的影子还是糊的，是眼泪把世界泡软了。

有人用温柔的手擦去她的泪，然后，她看清了。

银河织的卷发，软软乎乎的，像浪花里的泡沫，把星星都裹在里面。卷发下的笑，温温柔柔的，像森林里的风。绿眼睛里盛着的想念，快要漫出来了。

别人可能会觉得这个女人像春天、像一切生命的汇聚。但普瑞丽却觉得，祂像某天黄昏随口说的一句好话，轻轻松松，却解开了藏得最深的谜，让人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生命女神罗莎琳：月亮，我的月亮，我不知道你这么想我，都快把自己想坏了。你的想念穿过整个宇宙，从后面抱住我。每一株小草、每一缕风、每一颗星星，它们都喊：罗莎琳，快去见她，她的想念都穿破时空了，宇宙都会为你们开门！你知道吗，普瑞丽？你知道吗？然后门就开了，你就在这，就在这！

她的手被攥得紧紧的，像再也不会松开。

普瑞丽也用力回握。

这双手抱过她，哄过她，带她爬过高山，潜过深海，把她举起来够太阳，为她打造了了窗外那个独一无二的牧场，在桌上摆了她最爱的苜蓿。

苜蓿是普瑞丽最爱的花，普瑞丽是罗莎琳最爱的花。

只要苜蓿还在长，在地上，在心里，她们就永远不会分开。

生命女神罗莎琳：月亮，我的月亮，我听见你的愿望了。你想成为生命女神，守护拉贝尔大陆的一切生灵，这是真的吗？想成为生命女神？

祂月光一样的手指轻轻按在她额前。

普瑞丽：是的——妈妈！是的！

罗莎琳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抑制内心的快要奔涌出来的、复杂的情绪。

生命女神罗莎琳：无论路途艰难险阻？无论你会遭到黑暗的追踪——甚至会永远消失？

普瑞丽：……是的，妈妈。

这一次，她稍稍犹豫了几秒钟。

普瑞丽：牺牲我一个，能够换来整片大陆上所有生灵的安宁——我一定会这么做！

罗莎琳绽放出一个带着泪光的微笑。

生命女神罗莎琳：好孩子……

短短一瞬，普瑞丽所经历过的、厚重的岁月被挤压成薄薄的图画从她眼前流星一样划过。喜悦、悲痛、恐惧、欢乐、忧伤……无法穷尽的故事合成一道闪光，刺入她记忆深处。画面翻得像狂风卷落叶，快到末尾，才慢慢慢下来。

最后停在那些她爱的人脸上——妈妈、岚、团团、牧场所有的小动物们、普普拉女神……

以及——塔巴斯。

她们都在笑。

很快，笑容也被风吹走了。她看见一个地方，在等她。

一片绿油油的、充满生命力的草原，大得没有边，遍地的小草小花、以及远处的向日葵花田，都往永远里长。星星一样多的绵羊、牛、小鸡、马散布整个草原，风吹过地面的沙沙声里，能听见世界上每个生灵都被好好对待，被相信。

——这里是世界上生命能量最充盈的地方，也是生命女神的栖息地——田野。

普瑞丽：我申请传承生命女神的使命。

生命女神罗莎琳：这使命很苦，也很重。

普瑞丽：我知道。

生命女神罗莎琳：路没有尽头。

普瑞丽：我知道。

生命女神罗莎琳：……你会失去珍爱的一切。

普瑞丽：我都知道，妈妈。可我和你一样，本身就属于这个使命。

普瑞丽一定会这么说的，罗莎琳从她出生那天就知道。

当年，祂用自己的三成生命能量和月光创造出普瑞丽，却在听到小小的婴儿放声啼哭的那一刻，就心软了。

这是祂自己的亲骨肉，身上流着与祂相同的血脉，更是这万千生灵的其中一份子——作为生命女神，祂做不到将这沉重的使命转交于他人，让他人受到苦难。

为此，祂甚至在普瑞丽六岁时，狠心离开了她，跑到了月亮之上，并抹除了她六岁之前的大部分记忆——这也使得普瑞丽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日思夜想地思念着妈妈。

每当月圆的那一天，祂都会化作幻影出来，悄悄看一看自己的月亮，并祈祷：千万别让她知道。

可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罗莎琳捧着普瑞丽的脸，摸了摸她的脸颊，她的头发，她胸前的弦月项链——这是当年祂留下的。

罗莎琳笑着，眼泪掉下来，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生命女神罗莎琳：还有件事要做吧？

普瑞丽认真点头。

罗莎琳沉默了会儿，问：

生命女神罗莎琳：塔巴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普瑞丽想都没想。

普瑞丽：是个笨蛋，笨死了，不爱说话，还好骗。他老瞒着我他是勇气国二王子的事，其实我都知道，他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好。头上总跟着一片晦气云，站着不动都能惹麻烦。做的农活让人怕，笨得急死人。可他要是不这样，就不会用尽所有，陪伴我一起疯玩。我最清楚，只有这个实实在在的笨蛋永远活在我心里，我才能击退那些黑暗能量，才能见到妈妈你。

罗莎琳笑了。

普瑞丽也笑了，抬手摸自己的额头。

原来额头这么宽，这么凸，是有原因的——要记住好多该记住的事。

现在，她要冲出自己的梦境，去找普普拉女神，去传承生命女神的使命，去拯救拉贝尔大陆！

普瑞丽：妈妈，等我。

窗外的草原美极了，燕子飞过去的影子，鲸鱼喷起的水花，麋鹿踩在雪上的脚印，妈妈把所有好东西，都种在这里了。

可推开木屋的门，外面没有草原，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这是现实，是拉贝尔大陆的困境。

她回头，看着身后等她的罗莎琳。

普瑞丽：妈妈，你说过，奇迹是小孩和月亮的。

生命女神罗莎琳：一点没错，我的月亮。

她安心了，有这句话，什么都能做到。

普瑞丽把门轻轻合上，向着黑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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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这一章是普瑞丽昏迷中的梦，她见到了自己的妈妈——生命女神罗莎琳，接受了属于生命女神的使命——守护拉贝尔大陆。

作者：距离小花仙动画第二季主线开启还剩一章～

作者：有问题的宝子们可以在评论区里问呀~不要那么死寂好吗（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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