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压缩机发出单调的嗡鸣,像某种巨型昆虫在黑暗中振翅。唐子枡推开厚重的铁门时,寒气裹挟着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冰柜的指示灯在墙面上投下幽绿的光斑,照亮第七个抽屉上贴着的标签——“无名女尸,2025.07.15”,正是他们找到的那具。
“冰柜的锁有被撬动的痕迹。”梁程祺戴上乳胶手套,指尖抚过抽屉边缘的划痕,“不是专业工具,像是用医院的注射针管撬的,和李伟口袋里那根型号一致。”
女尸被移出冰柜时,冰霜在她苍白的皮肤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唐子枡掀开白布,她的面容让他呼吸一滞——眉眼间与母亲的旧照片几乎重叠,只是左脸颊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与李伟耳后的疤痕属于同一模具刻成。
“是人为制造的疤痕。”梁程祺用探针测量疤痕深度,“愈合时间不超过三个月,说明她三个月前还活着,并且接受过某种‘标记’仪式。”
女尸的左手呈握拳状,唐子枡小心地掰开手指,里面是半张撕碎的照片——背景是启明生物的实验室,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旁边站着的女人正是这具女尸,两人胸口都别着“星辰计划”的徽章,编号分别是“星-3”和“月-3”。
“她们是同期的实验志愿者。”梁程祺放大照片细节,女尸怀里抱着的婴儿脚踝处,有个模糊的“8”字刺青,“第八容器不是单一胚胎,是双生体,你母亲和她各携带一半基因密码。”
太平间的压缩机突然停止运转,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唐子枡发现冰柜的排列方式很奇怪——七个抽屉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而他们打开的第七个抽屉,正好对着北极星的方向,地面的瓷砖上刻着微型的双标记,与星辰广场祭坛的图案比例完全一致。
“这里是缩小版的祭坛。”他用紫外线灯照射地面,无数淡绿色的指纹在瓷砖上显现,组成一个完整的五角星,“至少有七个人来过这里,都戴着和李伟同款的手套。”
梁程祺的解剖刀划开女尸的胸腔时,金属碰撞的脆响让她皱眉——心脏的位置嵌着一枚银色的芯片,与苏月后颈的芯片属于同一系列,只是编码显示为“母本8号”。“她不是自然死亡,是被活体取走了心脏,芯片是为了保存最后的神经信号。”
芯片插入便携式解码器的瞬间,女尸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里映出太平间的监控摄像头,嘴角溢出淡紫色的液体,与“紫菀”毒素的颜色一致。“救……救第八个……”她的声带早已坏死,声音是芯片模拟出来的,带着母亲特有的温柔语调。
唐子枡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推送,是南城晚报的电子版,头版新闻是“启明生物前董事长张启明死因查明,系心脏骤停”,配图里的张启明躺在病床上,胸口的双标记被人用红色马克笔涂改成了完整的圆。
“是唐振国干的。”梁程祺快速浏览新闻细节,“张启明的私人医生说,他死前收到一个匿名包裹,里面是半颗心脏,上面贴着‘月-3’的标签。”
女尸的胃部突然传来异响,梁程祺切开胃壁,在消化物中发现未溶解的胶囊外壳,里面残留的粉末经检测,与医院护士中毒的“紫菀”毒素成分完全相同,但剂量是致命的三倍。“她是自愿服毒的,目的是将毒素保留在体内,作为指向凶手的证据。”
太平间的门被风吹开,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唐子枡躲在冰柜后,看见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走进来,为首者手里拿着银色的心脏保存箱,箱子上的“8”字在应急灯下泛着寒光。
“编号8的心脏必须在午夜前送到祭坛,否则双生密码会永久锁死。”为首者的声音很耳熟,唐子枡认出是医院的副院长,他的白大褂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吊坠是微型的双标记,“唐振国说了,谁能完成最后的融合,谁就能成为新的‘星辰’。”
“那具女尸怎么办?”另一个人问,声音带着怯懦。
“按老规矩,融进第八容器的培养舱。”副院长的手术刀在女尸胸口划下新的切口,“她的基因序列能稳定双生体的排斥反应,就像当年她和唐子枡母亲做的那样。”
唐子枡突然想起母亲的日记里写过:“1998年3月,与‘月-3’进行基因融合实验,成功率50%,风险:记忆共享。”他猛地看向女尸的脸,疤痕的位置与母亲某次手术留下的疤痕完全相同——她们不仅共享基因,还共享了身体的创伤记忆。
梁程祺趁机启动藏在冰柜里的电磁脉冲装置,太平间的灯光瞬间熄灭。混乱中,唐子枡听见金属落地的脆响,副院长的心脏保存箱摔在地上,里面的心脏滚出来,在地面上跳动了两下,露出表面刻着的“8”字。
“是人工心脏!”梁程祺捡起心脏,外壳的材质与第七容器胚胎的皮肤组织一致,“里面的芯片记录着完整的基因序列,他们根本不需要实体心脏,只需要这枚芯片!”
副院长在黑暗中射出麻醉针,唐子枡推开梁程祺的瞬间,针头擦着他的手臂刺入冰柜,液体在金属表面腐蚀出五角星的孔洞。“唐振国说的没错,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碍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当年如果不是她偷偷修改了第八容器的基因序列,我们早就成功了!”
应急灯再次亮起时,副院长已经带着芯片逃出太平间,地上留下一张被踩烂的图纸——上面画着第八容器的最终形态,是个雌雄同体的胚胎,左胸是星辰标记,右胸是月亮标记,心脏的位置标注着“需唐子枡活体心肌细胞激活”。
“他要你的心脏。”梁程祺按住唐子枡流血的手臂,“你母亲修改的基因序列,藏在你的心肌细胞里,只有你活着,第八容器才能稳定存活。”
女尸的眼睛在这时彻底失去光泽,但她的右手食指仍指着天花板的通风口。唐子枡搬来梯子爬上去,在滤网里找到一个微型U盘,内存着母亲的秘密日记:
“1999年10月,发现唐振国要用双生体培育战争兵器,我和‘月-3’(代号:月影)决定毁掉第八容器的基因库。她自愿成为活体容器,携带一半基因密码隐居,我则带着子枡逃离。”
“2005年6月,月影来信说她生下了双胞胎,男孩继承了‘星’的基因,女孩继承了‘月’的,让我务必保护好他们,别让唐振国找到。”
“2010年3月,月影被抓,我收到她的最后一条信息:‘第八容器的弱点在双胞胎的泪腺,他们的眼泪能溶解所有基因锁’。”
唐子枡的目光落在日记最后一页的照片上——月影抱着一对双胞胎,男孩右耳后有月牙形疤痕(李伟),女孩左胸有五角星胎记(无名女尸)。原来李伟和这具女尸才是真正的双生子,是第八容器的原始基因携带者。
太平间的广播突然响起,播放着十年前母亲的录音:“子枡,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第八容器已经苏醒。去南城中学的旧校舍,那里有月影留下的抑制器,只有它能阻止基因融合。记住,别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看到的‘我’。”
录音结束的瞬间,女尸的胸腔突然炸开,淡绿色的液体溅满墙壁,在上面凝结成完整的双标记。梁程祺用试纸采集液体样本,检测结果让她脸色煞白:“是活的基因病毒,能通过空气传播,接触到的人会被植入第八容器的基因片段,成为唐振国的傀儡。”
唐子枡看着墙上的双标记,突然明白李伟投毒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杀护士,是为了通过医院的通风系统散播基因病毒,让整个南城的人都成为第八容器的“养料”。而太平间的女尸,是病毒的培养基。
“我们必须在午夜前找到抑制器。”他抓起车钥匙,母亲日记里的地图显示,南城中学旧校舍的地基下,有个与启明生物实验室相连的地下通道,“月影把抑制器藏在了那里,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平间的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闭,冰柜的指示灯再次亮起,第七个抽屉缓缓滑入,将女尸的残骸吞没。黑暗中,压缩机重新启动,发出比之前更急促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型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等待着第八容器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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