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澜的目光死死黏在周长南身上,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任父任母轮番上阵劝说,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那两口子对视一眼,终于咂摸出味儿来——今天要是这亲生儿子不开口,任安澜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周长南正神游天外,猛地发觉四周静得诡异。他抬起头,迎面撞上三双眼睛齐刷刷射过来,这才后知后觉轮到自己表态了。“那个……你叫啥来着?抱歉啊,我记性不太好。”这随口一问,竟让在场三人齐刷刷愣住。
任安澜眉尖轻挑,疑惑归疑惑,还是老老实实答道:“我叫任安澜。”
“安澜?哪个安澜?”周长南追问道。
“岁岁安澜的安澜。”段时安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任君不见,岁岁安澜,好名字啊……”周长南轻叹一声,语气忽然柔和下来,“任安澜,听着,我不介意你住这儿,也不介意你占了我的人生十八年,更不介意爸妈更疼你一些。但我介意的是,你假借我的名义搬出去,还假惺惺跟我道歉。还有,前十八年我过得挺自在,真正苦的只有二十一天——就这二十一天罢了。要不是因为某些变故,我压根不会回来,这个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个空壳子。”
话音刚落,在场几人的脸色都有点僵。见没人打断,周长南只能咬牙往下说:“当然,如果你们觉得亏欠我,我希望满足两个愿望:第一,我需要一笔钱安葬亲人;第二,我想完成学业。如果你们觉得没亏欠我,那就当是额外恩情,那些钱我工作后会加倍还给你们。”
他闭上眼,心里默默吐槽:‘啧,真是好久没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了,差点紧张得喘不上气。’
再睁眼时,周长南瞧见任安澜脸上明晃晃写着“什么鬼”。他知道对方想不通的不只是自己的宽容,还有自己怎么能在那种地方生活十八年毫无怨言。这一点,从对方眼中掩饰不住的震惊就能看出来。
然而,他并不渴望被理解,只想要一份稳定的陪伴。很简单,当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有人能轻轻将他拥入怀中,附耳低语一句“我在”。
或许是气氛太过尴尬,又或许是任安澜执意离开的态度让人焦急,任夫人急匆匆开口圆场。“这……这,哎呀!长南都这么说了,你就别走了,留下来吧!”
任父也赶忙附和:“是啊,你还在上学呢,要走也不能现在走啊!听妈妈的话,别闹腾了。”
任家夫妻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任安澜却依旧油盐不进。“可是,我欠他的太多了,没有理由继续瓜分你们亏欠他的爱。”
桌上的菜凉透了,周长南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暗骂:‘啧,这小子莫非真打算把我饿死?城府够深啊,不是个善茬。’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那边三人唧唧歪歪从小聊到大,又开始展望未来,完全跑题跑得没边了。最终,任母忍不住了,转头看向周长南求助:“长南啊,你劝劝你哥留下来吧。”
呵,‘我哥’?还真是厚脸皮。虽然心里嘀咕,周长南还是顺着任母的意思开了口:“任安澜,你听好了,在场谁都不欠我什么,也没必要愧疚。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不是你的错。你唯一做错的,就是在我回任家后硬要走。这不仅毁了爸妈的名声,也会让我这个局外人名声扫地。”
“外人会说任家夫妻冷漠无情,养了十多年的孩子说赶走就赶走,也会让我落得个自私自利、刁蛮任性的名头,说我连让你待在这都不让。”
他声音一顿,带了几分认真,“所以,我不想你走。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就当我求你陪我做个伴儿。这地方太空旷了,一个人待着实在太难受。”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两个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这是周长南第一次与任安澜直视,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漫天星河在少年眼中闪烁。那双眼睛璀璨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比他见过的任何目光都要明亮动人。
周长南忽然意识到,他真的不想让任安澜离开了。这双眼睛太美了,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或许是因为看惯了算计和虚伪,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一双美好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那未免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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