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书前夜：儒生围宫叩阙

火盆里炭块噼啪爆响，我下意识缩了缩冻僵的手指。嬴政正低头看蒸汽机图纸，烛光在他眉骨处投下深影，像是把刀悬在眼睑上。

"军工坊那些狼..."他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图纸边缘的齿轮构造，"可认得你？"

我手一抖，茶盏里浮着的枣片晃出圈涟漪。机械狼群的眼珠、红光、抓痕全都浮现在眼前，胸前蓝光突然震颤起来。连忙捂住衣襟，玉佩碎片却安静得出奇。

"臣妾..."喉咙发干，还没说完就被外头喧哗打断。小太监跌撞着掀开帘子，鼻尖冻得通红："宫门外...百名儒生跪雪..."

嬴政慢慢卷起图纸，金丝滚边袖口擦过我手腕。寒意顺着血管往上爬，这才发现暖阁里竟没点龙涎香，连熏炉都是素铜打造。

城墙上的风刮得人站不稳。隔着十丈远，我瞧见淳于越须发结满冰碴，那身麻衣被雪水浸得发黑。他举着《春秋》竹简，喊声混着北风灌进耳朵："以古非今者灭！以古非今者灭！"

人群跟着嚎叫，雪沫被踩成泥浆。宫门铁环叮当作响，几个侍卫按着剑柄往前挤，靴底碾碎了地上不知谁掉的简牍。

"拿竹简来。"嬴政忽然说。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手接过淳于越高举的《春秋》。玄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翻到某页突然嗤笑："这页'子曰'写得倒像楚篆。"

淳于越老脸煞白，我这才想起军工坊墙上的符文。雪地上散落的竹简被风卷起，嬴政抬脚碾碎某片刻着"格物致知"的残简，碎屑溅到我绣鞋边上。

"明日朝堂..."他俯身在我耳边低语，呼出的白气掠过耳垂，"让他们见识真正的奇技淫巧。"

回廊转角遇见李斯，官靴停在阴影里。他手中竹简露出半截"机械"二字，袖口墨渍新鲜。徐福的熏香混着铁锈味飘来，袖口闪过二进制代码的银丝暗纹。赵高的狼牙项链在暗处轻晃，与昨夜军工坊声响微妙共振。

握紧连弩，系统却突然安静。整个咸阳宫都在等明日朝会，连檐角蹲着的石兽都咧着嘴笑。

暖阁新添了炭，嬴政背对我摆弄蒸汽机模型。铜壶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他忽然说："你胎记形状，像不像狼首？"

我打翻了茶盏。

炭灰簌簌落在嬴政袖口，他忽然捏住我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却不重："胎记形状..."

我猛地抽手，撞翻了矮几上的铜壶。滚水泼在绣鞋上，脚背立刻烫得发疼。他垂眼看着水渍漫开，忽然松开手："明日朝堂，你随朕一起去。"

暖阁门被推开时，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我踉跄着往外走，李斯正站在廊下。他伸手扶了我一把，掌心有墨汁的潮气。

"娘娘这鞋子..."他望着我湿透的裙摆，"不如换双朝靴？"

我摇头，脚背火辣辣的疼。回房换了鞋，掌灯时分才到偏殿。嬴政正在看竹简，见我进来，把手中简牍递给我："看看。"

那竹简边缘残缺，字迹歪斜。我辨认许久，才看出是段《论语》。他忽然凑近，鼻息拂过我耳畔："你觉得，该不该烧？"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眼。他笑了下，转身走向屏风后。夜色渐深，我独坐偏殿，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子时刚过，外头忽然喧哗。小太监跌撞着跑来："娘娘！儒生...儒生开始自焚了！"

我冲出偏殿，寒风割得脸生疼。城墙上，嬴政负手而立，望着宫门前跳动的火光。百名儒生跪在雪地里，有人已将竹简点燃。火焰窜起，映得他侧脸忽明忽暗。

"林薇。"他低声唤我，"你说，他们是真读书人，还是假君子？"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卷起雪片。我眯眼望去，看见淳于越正往自己身上浇油。火把落地的刹那，我听见嬴政轻笑："来年春耕，正好缺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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