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上）

绝对的湮灭之后，是绝对的寂静。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质感。如同沉入最深的海沟之下亿万年的地幔深处，被厚重的热岩与永恒的黑暗包裹、压缩。存在本身，似乎也被抽去了概念，只留下一片虚无意识的悬浮。

唐三的“感知”在这里重新凝聚。没有躯壳，没有形象，只是一点纯粹的意识。他被审判圣焰彻底焚尽了神格，抹去了存在的所有外在凭依。但这点意识并未消散。他被囚禁在这绝对的虚无里，悬浮着，沉睡着。审判似乎并未彻底完成？又或者，彻底湮灭也需要一个等待的过程？

永恒的黑暗，如同最深沉的子宫，包裹着这缕残魂。

在某个无法衡量的时间刻度点上（如果时间还存在的话）——

“呜……呜哇——！！！！”

一声凄厉到炸裂神魂本源的惨嚎！

如同冰锥凿穿了凝固万年的冰川！毫无征兆地！疯狂撕开了这片绝对死寂的黑暗帷幕！！！

是小舞！！！

她的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痛苦尖叫都更尖锐！更绝望！其中裹挟的恐惧如同粘稠的毒浆，瞬间灌满了唐三沉寂的意识海！

她不是在这里！这惨叫来自外界！来自审判空间！

她……怎么了？！

不待这缕意识做出任何反应！

轰隆隆隆——！！！

另一股恐怖到无法形容的意志洪流！冰冷！沉重！如同亿万颗金属星球碾碎时空维度的巨响！紧随那声惨嚎之后！悍然降临！

这意志洪流并非声音！是超越了声音范畴的……存在本身的咆哮！！！

它直接冲击着唐三这点残存的意识！带着一种无可违逆的、囊括整个宇宙轮回的……最终判决！

一段冰冷、毫无感情起伏、如同金属齿轮咬合挤压发出的……宣判！

“存在单位：T-03，‘海神’（湮灭）… R-07，‘修罗’（湮灭）… 驳斥无效。存在悖论根源锁定。”

“异常载体：A-02，‘忏悔之枢’（代号：柔骨兔·小舞）…”

“状态：…容器内壁污染… 过度应激…… 核心单元…暴露……波动超限……”

“应急强制措施启动。”

“容器内壁…剥离序列……”

“核心单元……回收程序……”

嗡——！！！！

意识被这冰冷的宣判洪流冲得疯狂震荡！残存的思维像怒海中的碎纸片！

小舞是……容器？！

A-02？！忏悔之枢？！

内壁污染？核心单元暴露？！剥离？回收？！

这些冰冷破碎的词汇，每一个都在唐三的意识中引爆毁灭性的恐慌风暴！

她的惨叫？！是因为……被强行剥离了什么？！如同……剥皮？！

他想嘶吼！想挣扎！但这绝对的虚无中，他什么也做不了！连表达的资格都被剥夺！

就在这意识被恐惧和无法宣泄的痛苦煎炸的瞬间——

嗤啦——！！！

一束光！

一道冰冷刺骨、带着强烈吸食剥离感的……金属冷光！

如同一柄巨大无匹的激光手术刀！粗暴地撕开了包裹着唐三这缕意识的黑暗！

视线……瞬间被拉向了一个恐怖的现场！！！

圣魂村教堂门前！

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强行抚平过！之前的法则对撞风暴、被审判之焰抹平的纯白区域都消失了！唯有一片极度冰冷的、被某种更高等空间力量重新封固的……平整。

如同解剖台上的无菌空间。

空间中央！

悬浮着……

……一个“人”。

一个被彻底剥夺了所有皮肤组织、只剩下内里的……“人”？！

是小舞？！

不！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灵动、温婉的少女！

那是一具……被剥去了所有柔软外壳、暴露出极度复杂冰冷内在的……精密机械构装体？！！

暗紫色的金属构成了这具构装的绝大部分基础！其主体骨架结构如同脊椎龙般流畅而布满精密的力学支撑节点！无数粗细不等的金属管道以螺旋和网格状盘绕其上，如同诡异的血肉循环系统和神经束！暗沉的光泽在其表面流淌，隐隐映出内部更深处流动的、冰紫色的粘稠冷却液！

她（它）悬浮在那里。大部分结构完好，却在头颅区域……

呈现出……彻底的碎裂与裸露！！！

头颅的外壳如同被暴力砸碎的瓷器！

崩解！飞散的暗紫色“骨片”悬停在它周围！

露出了头颅内部……

那里没有大脑！

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由无数块微小旋转的、镶嵌着幽蓝符文的暗紫色精密齿轮……层层嵌套……构成的中空核心！！！

而在这些疯狂旋转的齿轮正中央！

悬浮着一颗……

纯粹的……光球！！

拳头大小！

散发出炽烈无比的金红色光芒！！！！

它像一颗被囚禁的、不断挣扎爆裂的微型太阳！却被某种无形的力场强行束缚在这机械齿轮颅腔之内！球体表面布满了一道道如同闪电劈开的巨大裂痕！每一次挣扎性的强烈搏动，都从那些裂痕中喷洒出熔金化铁般滚烫的……魂力（或者叫某种能量本质）浆流！！！！

毁灭性的气息从中弥漫！

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旋转的齿轮发出刺耳的、不堪重负的金属摩擦尖叫！也让整个构装体剧烈地摇晃！

这光球……唐三灵魂深处涌起无法抑制的悲鸣与熟悉感！

是小舞？！是她真正的核心？！她的灵魂？！她的存在核心？！！被暴力剥离外在保护后……暴露在冰冷的规则手术台上？！！！

这金红的光球内部！核心处！似乎……

…………封存着一小片……

…………暗红色的……晶体碎片？！？！

如同……烧焦的心脏碎块？！

那碎片……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

…………唐三的神魂气息？？！！

是他的魂核碎片？被剥离的神格残留？什么时候……成了小舞核心的组成部分？！

“A-02核心单元…确认。”

那冰冷的金属意志再次响起。

“核心污染指数临界。应急措施……执行。”

“容器内壁（原代号：柔骨兔·小舞外显人格载体）…销毁序列……确认释放。”

嗡——！

那些悬浮在无头构装体周围的、如同暗紫色金属花瓣般飞散的头颅“外壳碎片”……

瞬间……自燃了？！

没有火焰！是直接在结构层面上……

崩解！化作一蓬蓬深灰色的……

……金属分子级……粉末？！？！

如同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了所有的边缘。

紧接着！

整个失去了头颅、胸腔中央悬浮着失控金红核心的暗紫色金属构装体下方……

呼——！！！

一道幽暗的、仿佛连接着宇宙最深沉底层的空间裂缝……无声打开！！！

如同巨大的焚化炉启动！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吸力猛地降临！！！

整具庞大的暗紫色金属构装体！连同其中心疯狂搏动挣扎的金红色核心光球！连同光球内那片散发出唐三气息的暗红色碎片！……

如同被投入宇宙垃圾管道的残骸……

瞬间被那道幽深的裂缝……

……吞噬！！！

瞬间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过！

现场只剩下冰冷的、被重新封固的平整空间，如同刚刚被打磨好的玻璃台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那束金属冷光撕裂黑暗让唐三看到这一切，到整个构装体被吞噬消失，不过是亿万分之一秒的感知残留！

恐惧！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哪怕没有躯壳也要炸裂的疯狂痛苦！瞬间攥住了这缕意识！

小舞！！！

（不……是忏悔之枢A-02……小舞……）

她在被彻底“销毁”？！！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被绝望碾碎的下一秒！

那道冰冷吞噬了小舞构装体的空间裂缝……并未关闭！

它像一个……被撑开的……通道口？！

通道深处！

绝对的黑暗！

但下一秒！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不是构装体！

不是任何物质！

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的、由纯粹冰冷意志凝聚而成的、倒三角状的……

……暗紫色复眼结构！！！

它在通道深处显现！如同整个黑暗宇宙在凝视这只显微镜下的标本！

每一个复眼单元都是由极其微小的、不断蠕动变化的几何符文构成！每一个符文内部都在流淌着冰紫色的亵渎光液！这些复眼单元如同星辰般密集闪烁、明灭！传达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精确到原子的……解剖兴趣？！？

它的凝视焦点……穿透了通道！毫无阻碍地……

…………落在了！

…………悬浮在冰冷平整空间之上的……

…………那点代表了唐三此刻存在形态的……

…………纯粹意识光点之上！！！

嗡——！！！

如同被整个宇宙的重量集中压迫在那点微不足道的意识之上！

无法形容的庞大压迫感！

在这只冰冷复眼的凝视下，唐三感觉自己这点意识就像一个放在实验室载玻片上的细菌标本，连最细微的思维波动都被瞬间扫描、解析、归档。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如同冰冷的机械记录，直接在意识底层“响起”：

“存在单位：T-03（湮灭残余意识态）…状态锁定…同源污染…”

“容器适配度：原始载波契合度97.8%…次级能量共振峰值吻合…”

“方案激活：…备用内壁单元加载…”

“容器外壳：G-07（湮灭躯壳回收重塑）…开始灌注…”

什么容器？！

什么灌注？！

唐三残存的意志疯狂抗议！然而在这绝对的意志压迫下，他连一丝思维火花都无法溅起！

呼——！！！

之前吞噬了“小舞”构装体（忏悔之枢A-02）的空间裂缝深处！那只巨大冰冷的暗紫色复眼旁边……

一个新的漩涡……旋转着……缓缓吐出！！！

一件……东西？！

一副躯壳？！

一副……由无数断裂、凝固的金蓝色（海神）与暗红色（修罗）法则碎片……如同被宇宙中最强的胶水强行粘连拼合在一起的……

…………破碎法则残骸之壳？！？！

它完全呈现出唐三的形态！但身体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蓝色寒冰裂纹与暗红色灼烧焦痕！如同被摔碎后又用岩浆黏合的巨大琉璃娃娃！最骇人的是胸膛正中……

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孔洞！！！

贯穿前后！

边缘光滑！

流淌着粘稠的、凝固状的……暗紫色冷却液残留？！！！

这正是唐三那具被审判圣焰彻底焚毁后，其存在印记在规则层面留下的最后“遗骸”！里面没有任何生命，没有任何意识（除了那点被剥离出来的意识光点），只是一具被神秘力量重塑、灌满冰冷冷却液的……空壳！

正是那冰冷意志宣告的：“G-07（湮灭躯壳回收重塑）”。

这具散发着毁灭气息、凝固着法则崩坏伤痕、胸口开着一个巨大洞口的破碎琉璃之壳……

在冰冷意志的牵引下……

无声无息地……

…………朝着悬浮在空中的……

…………代表着唐三残存意识的……

…………那一点微弱的光点……

…………飘了过来！！！

同时，那只巨大的暗紫色复眼深处！某个闪烁着邪异光芒的复眼单元猛地一亮！

嗡——！！！

一道极其细微的、凝聚到极限的暗紫色光束！如同精准的焊枪！

瞬间击中了那具破碎法则之壳胸膛正中的巨大洞口内壁上……

一个极其微小的、唐三从未注意过的……

……刻痕？！

那刻痕的形状……

…………如同一枚被强行扭曲镶嵌进琉璃碎块缝隙里的……

…………极其微小的……

…………金属蜘蛛印记？！？！

光束命中印记！

瞬间！

那印记活了！

如同沉睡亿万年的虫卵被瞬间激活！

印记融化、流淌！顺着光束的牵引！化作一道极其细微的暗紫色……管线？！？！

这管线一端连接着琉璃空壳胸膛的巨大创口边缘！

另一端……

…………如同毒蛇出洞！猛地……

…………射向了……

…………悬浮于空、代表着唐三存在的……

…………纯粹意识光点！！！

“不——！！！”

意识发出最后无声的绝望尖啸！

避无可避！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噗！

如同冰冷的针管刺入一团无形的雾气！

那道由金属蜘蛛印记化成的暗紫色管线，尖端瞬间没入了代表唐三的那点纯粹意识光点的中心！

一股冰冷彻骨、如同要将灵魂从基本粒子层面彻底冻结、然后按既定蓝图强行重组的……巨大灌注之力……

轰然！

通过这道管线！

如同海啸般灌入了那点微末的……意识之中！！！

“容……器……”

一个冰冷的、非他自我的、如同亿万条金属蠕虫同时用锋利节肢刮擦金属板的……意识烙印，随着那恐怖的灌注力量，强行凿穿了唐三最后残存的自我意志……

裂镜：双神审判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