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食记忆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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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脉?

母亲的第三个电话打入时,我正用酒店铅笔刀一点点剐蹭锁骨下的蓝纹。刀刃划开皮肤表层,血珠缓缓渗出,那些淡蓝色线条像是生长在皮肉深处的苔藓,在鲜血的映衬下愈发清晰。手机屏幕上的“妈妈”两个字随着震动在桌面上打转,仿佛一把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钻头。

“喂?”我按下接听键,流血的手指迅速藏进纸巾里。

“原原,你班主任说志愿填报系统明天就关了。”母亲的声音裹挟着车间机床的轰鸣,“你考虑好没有?”

书桌上摊开着从老宅带回的照片,父亲旁边被撕去的位置似乎还在微微呼吸。我盯着照片边缘那半截露出的实验室铭牌:“……第三……样本库”。

“我想复读。”

电话另一端的机床声戛然而止,母亲大概走到了车间外。蝉鸣声代替了机器的喧嚣,这让我不由想起老宅弄堂口那些臭椿树上永不停歇的虫鸣。

“因为钱?”她的声音忽然压低,“妈今年能考高级工证,加班费——”

“不是钱的事!”我的吼声震得镜框颤动,喊出的瞬息才意识到嗓门太大。喉结滚动,咽下一抹铁锈般的唾液,“我……我只是想再冲一次重点。”

沉默。长久的沉默。紧接着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一根绷紧的线断开时发出的微弱响动。

“你爸当年……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指甲猛然掐入掌心,这是母亲十年来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照片上父亲工牌的反光突然刺痛了我的眼,我移开视线,却看见镜中的自己锁骨下的蓝纹已经蔓延成树枝状——和父亲实验室那些培养罐中菌丝网络一般无二。

“妈,”我的声音微微发颤,“爸在化研所到底是做什么的?”

窗外一道车灯扫过,刹那间照亮了窗帘后藏着的东西:那件从老宅带回、印着临江化研所logo的旧工作服,此刻竟诡异地鼓胀起来,袖管微微摆动,似乎有无形的人正穿着它。

手机突然传出刺耳的电流杂音,母亲的话语被切割成碎片:“……别碰标着Z的……你生日……地下室……”接着是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随后陷入忙音。

工作服的一只袖子缓缓抬起。

我僵在原地,看着那空荡荡的布料像被某种无形骨骼撑起,食指部位缓慢指向床头柜。柜面上静静躺着刚收到的那条诡异彩信——年轻时的母亲站在Z-107培养罐旁微笑。照片边缘多了一行潦草的字迹,墨迹尚未干透:

「样本在血脉里休眠」

工作服骤然塌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床头柜抽屉不知何时被拉开了条缝,里面露出半截注射器,针头上沾着淡蓝色结晶。

手机再次震动,母亲发来的短信定位显示:临江路177号废品收购站。地址曾在父亲工作证背面磨损处出现过。更重要的是,定位地图上,这个点与我家老宅、临江化研所旧址恰好连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皮肤下的蓝纹突然灼烧起来。我抓起背包冲出门,却在走廊撞见客房服务员推着餐车。餐盘里躺着三只死去的麻雀,鸟喙大张,舌头布满蓝色斑点。她口罩上方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陈先生,有位客人给您留了礼物。”

递来的信封里夹着一张1998年的《临江日报》,社会版角落有一则小报道:《化研所家属区女工诞下双胞胎,仅存活一婴》。母亲的名字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了一句:“代价是半个灵魂。”

电梯镜子映出我惨白的脸庞。当我看到自己右眼虹膜边缘开始泛出淡蓝色时,胃部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起来。那些菌丝般的纹路已爬过脖子,正在下颌部分叉蔓延。父亲信中的警告在耳边炸响:“它们会寄生在记忆里”——而我正逐渐变成这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本身。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频频看向我:“小兄弟,你确定要去废品站?那地方三年前就——”

“就怎么?”

“闹鬼啊。”他压低声音,“有人半夜看见穿蓝制服的人在废墟上游荡,可天亮后地上只有狗脚印。”

车驶过临江大桥时,手机自动连接到一个名为“Z-107中继站”的WiFi信号。锁屏界面弹出十几条未读邮件预览,最上方的发送人显示为父亲的工作邮箱,日期却是今天。

「原原,当你读到这封邮件时,我和你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不要相信任何声称认识我们的人,包括穿棕色布鞋的联络员。你体内的稳定剂即将失效,立即前往废品站地下室,找到红色冷藏箱里的血清。记住:母亲节是解锁密码,但不要真的想念母亲。」

高架桥路灯忽然全灭。后视镜里,一辆银色面包车加速追来,车顶天线在月光下犹如昆虫的触须。司机猛打方向盘拐下辅路,轮胎擦过隔离带溅起火星。

“操!那帮人又来了!”他甩给我一张皱巴巴的名片,“前面路口自己跑!找老孙头!”

车还没停稳我就滚了出去。黑暗中废品站的轮廓像一头蹲伏的巨兽,铁丝网上挂着的塑料布在风中拍打作响,像是断续的枪声。翻越围栏时,右腿被尖锐物体划破,流出的血在月光下竟呈现诡异的蓝紫色。

一堆压缩机残骸后突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将我拽进铁皮棚子。老孙头缺了无名指的手掌在我眼前晃动:“陈工的儿子?你爸留的东西在A区。”他递过来一只能电筒,胶布上印着化学分子式,光束照出满地玻璃碎片,每片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我的脸,有些影像中的蓝纹已经覆盖了半张脸。

A区是一座由生锈文件柜堆成的塔。最底层的抽屉里躺着一本1999年的实验日志,翻开泛黄的纸页,父亲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

「7月14日,Z-107样本在人体试验中展现记忆编辑特性……

8月3日,小林的虹膜开始蓝变,坚持声称看见自己死去的双胞胎兄弟……

9月18日,重大突破!发现母体基因可抑制样本活性,立即申请将淑芬(注:母亲名字)调入安全岗……

10月30日,他们知道了淑芬怀孕的事。」

日志最后一页夹着一张超声照片,图像虽已褪色,但仍能看清子宫里两个紧紧相拥的胚胎轮廓。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原原,你从来不是一个人。当你开始看见另一个自己时,注射冷藏箱里的蓝色血清,不是红色的!记住!红色是给弟弟的!」

废品站深处传来金属撞击声。老孙头的电筒光束扫过去,照出几个穿蓝色防护服的身影正用液压钳撬开地窖的铁门。最瘦小的那个突然转身,防毒面具的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脚上穿着一双棕色布鞋。

“从后门走!”老孙头推了我一把,自己则迎向那些人,缺指的手掌捏着个老式打火机,“陈工!你儿子长大了!”

地窖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时,我已经爬进了通风管道。手掌下的铁皮在震动,某种液体顺着管道内壁流淌,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和酒店楼梯扶手上的黏液一模一样。管道尽头垂直通向地下,黑暗中传来规律的“嘀嗒”声,像是某种仪器的计时。

跳下去的瞬间,我看见了那个红色冷藏箱。它被摆在手术台般的金属桌上,周围散落着几十支空血清瓶。箱体上的温度计显示-18℃,但触摸时却能感受到一丝脉动,仿佛里面装着一颗冷冻的心脏。

输入母亲生日后,锁扣弹开的一瞬间,整座地窖亮起了刺目的红光。警报声中,冷藏箱里缓缓升起的不是血清,而是一台老式录像机,显示屏自动开始播放:

画面里是年轻二十岁的母亲,她穿着孕妇装站在Z-107培养罐前,腹部明显隆起。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身后玻璃的反光——映出父亲正用针管从培养罐抽取某种蓝色液体,而罐体标签上写着:「供体:陈卫国」。

母亲对着镜头微笑,说出的话让我的血液仿佛凝固:

“原原,如果你和弟弟同时看到这段录像,说明样本已经苏醒。记住,红色血清在——”

录像突然中断。地窖铁门被撞开,穿着棕色布鞋的人站在逆光中,手里举着那支带着蓝色结晶的注射器。防毒面具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哥哥,该打针了。”

低头看自己变成淡蓝色的手掌,我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不要相信穿棕色布鞋的人”的真正含义——因为那双鞋,此刻正套在我自己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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