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雷狮第一次意识到安迷修的手在发抖，是在他们第无数次并肩作战的星穹之下。

那把凝着冷光的双剑突然脱轨，紫堂幻召唤的斯巴达硬生生替安迷修挡下了致命一击。机器人化作数据流消散的瞬间，安迷修喉结滚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那双总是燃着火焰的绿眼睛望向雷狮。

"啧，走神了？"雷狮甩动雷神之锤勾回濒死的魔兽，电流在他指尖炸开噼啪声响，"骑士大人的脑子被门夹了？"

安迷修没有反驳。他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凝晶，指腹蹭过剑身刻着的"冰"字，指节泛白得像要碎掉。

那天晚上他们在凹凸大厅的角落分食最后一罐烤肉。雷狮咬着骨头含糊不清地说："下轮淘汰赛遇到嘉德罗斯，你最好别拖我后腿。"

安迷修的叉子顿在铁皮罐边缘，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疼。"在下不会。"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半个调，"倒是雷狮海盗团，别又耍什么阴招。"

雷狮嗤笑一声，把最后一块肉丢进对方碗里。"本大爷对捡垃圾没兴趣。"他看着安迷修把那块肉切成均匀的小块，突然发现对方左手小指总是不自觉地蜷缩——那是上周被银爵的黑暗力量灼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淘汰赛的场地设在废弃的元力研究所。当安迷修的冷热流与雷狮的雷神之锤碰撞时，雷狮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不是金属撞击产生的，而是从安迷修身上散发出来的，像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你的元力在衰减。"雷狮的锤子停在离安迷修咽喉三寸的地方，紫色的电流在锤尖不安地跳动，"安迷修，你在硬撑什么？"

安迷修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狼狈，随即被倔强取代。"要你管。"他猛地挥剑逼退雷狮，转身冲向裁判球指示的出口…

雷狮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嘴里的血腥味格外浓重。

后来他们在元力池附近再次相遇。安迷修半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按着左臂，暗色的血从指缝渗出，在地面晕开诡异的花纹。他的呼吸很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喂，"雷狮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死了吗？"

安迷修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像纸。"雷狮..."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雷狮从未听过的疲惫，"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

雷狮愣住了。他一直以为安迷修和他一样，是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疯子。可此刻那双绿眼睛里，只有一片荒芜的迷茫。

"不知道。"雷狮别开视线，踢了踢旁边的碎石，"但既然来了，就不能输。"

安迷修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是啊...不能输..."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再次摔倒。

雷狮皱了皱眉，弯腰把他拽起来，扛在肩上。安迷修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雷狮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弱的心跳。

"雷狮...放开我..."安迷修在他背上含糊地抗议，声音软得没有力气。

"闭嘴。"雷狮的声音有些生硬，"再吵就把你丢下去喂魔兽。"

他们找了个废弃的控制室暂时落脚。雷狮帮安迷修处理伤口时，才发现那伤口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暗色的元力侵蚀着皮肉，像藤蔓一样蔓延，所过之处的皮肤都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

"这是..."雷狮的动作顿住了。

"黑暗力量的反噬。"安迷修看着天花板，语气很平静，"上次帮金挡了一下，没彻底清除干净。"

雷狮沉默了。他想起银爵那把缠绕着黑雾的铁链，想起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安迷修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去挡？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毛病？

"傻子。"雷狮低声骂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许多。

那天晚上，安迷修发起了高烧。他不停地说着胡话，一会儿喊着"师父"，一会儿又念叨着"骑士道"，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喊出雷狮的名字。

雷狮坐在他旁边，听着那些破碎的呓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他伸手探了探安迷修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皱紧了眉头。

"安迷修，醒醒。"雷狮拍了拍他的脸。

安迷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雷狮..."他喃喃地说，伸手抓住了雷狮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别...别离开..."

雷狮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疼得他说不出话。他任由安迷修抓着，直到对方再次陷入沉睡，才轻轻抽回手。

第二天早上，安迷修的烧退了，但气色依旧很差。他看着雷狮眼下的乌青，欲言又止。

"看什么？"雷狮挑眉。

"没什么。"安迷修低下头，"谢谢。"

雷狮嗤笑一声，别开视线。"别误会，本大爷只是不想少一个有趣的对手。"

安迷修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一起待了三天。这三天里，没有争吵，没有打斗，只有偶尔的沉默和简短的对话。雷狮会出去找吃的，安迷修就在控制室里养伤，有时候会看着窗外发呆，有时候会擦拭他的双剑。

雷狮发现，安迷修擦剑的时候很专注，眼神温柔得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的安迷修，不像个浴血奋战的骑士，倒像个安静的艺术家。

"在看什么？"安迷修突然转过头，对上雷狮的视线。

雷狮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把手里的野果丢给他。"没什么。"

安迷修接住野果，咬了一口。"雷狮，"他突然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最后成为对手，你会杀了我吗？"

雷狮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安迷修，对方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不知道。"雷狮移开视线，声音有些沙哑，"但你最好别给我这个机会。"

安迷修笑了，那笑容很干净，像雨后的天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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