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零度城没有凌晨四点。
准确地说,当所有钟表指向 4:44,这座城市就被自动折叠进另一本日历——那本日历的页
印着“冥忌”,页眉却写着“欢迎光临”。
沈槐曾经在一篇都市怪谈里读到过这个设定,当时他只是嗤笑一声,把帖子滑了过去。今晚,他成了帖子里的主角。
面粉厂旧楼坐落在旧法租界最偏僻的三角地,四周早被拆迁的瓦砾包围,像一座被时间遗忘的孤岛。
沈槐踩着碎玻璃进门时,夜风卷起地上的面粉,像一层薄雾扑在脸上。
“沈师傅,今晚麻烦您了。”
送他来的中介姓孔,一张脸永远堆着职业化的笑,仿佛连死人都能被他哄得再死一次。
“这楼去年死了个女工,吊在四楼库房。法院查封到现在,买家嫌晦气,银行也急着出手。只要您明早递一份‘无异常’,佣金照老规矩——一万,现结。”
沈槐点点头,接过钥匙。钥匙冰凉,齿痕却像一排细密的牙印。
孔中介把话说完就跑,好像晚一步就会被楼里的黑暗拽住裤脚。
沈槐一个人站在大厅,头顶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马赛克穹顶,月光从破窗漏进来,像一滩正在凝固的水银。
他打开头灯,光柱扫过斑驳的墙皮,扫出一行用指甲划出的字:
“别睡。”
字迹很新,边缘却渗出暗褐色的痕迹。沈槐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一点黏腻的腥甜——那像是血,却比血更稠,像掺了糖浆的锈。
他收回手,在裤缝上随意抹了抹,继续上楼。
四楼库房门口,铁门半掩。门把上缠着一圈红线,线头系着一张黄符,符脚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沈槐扯下黄符,随手塞进兜里。他并不信这些,但客户喜欢看他“专业”的样子。
库房足有两百平,层高五米,中央悬着一根锈迹斑斑的吊钩——据说当年用来挂整袋面粉。如今钩子空荡,只在尖端凝着一滴暗红,像迟迟不肯坠落的血。
沈槐把睡袋铺在吊钩正下方,躺下时,后脑勺离铁尖不过三十公分。
“这样才刺激。”他自嘲地笑了笑,戴上耳塞。
面粉尘与霉木头的味道混合成一种奇怪的腥甜,像过期骨灰里掺了炼乳。
黑暗压下来,沈槐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像在敲棺材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自动亮起。
时间:4:44。
日期:404 年 4 月 4 日。
沈槐皱眉,手机系统错乱?
下一秒,通知栏弹出一条提醒:
【冥团外卖】您的订单已接单,骑手距您 0 米。
紧接着,一条新的推送跳出:
【商品详情】
品名:沈槐(恐惧七分熟)
数量:1 份
备注:请趁热食用,凉了会复活。
沈槐猛地坐起,睡袋拉链在寂静中发出刺耳的“刺啦”。
他确信自己没有安装过“冥团外卖”。
更诡异的是,定位蓝点与自己重叠,而骑手头像是一团漆黑,ID:044。
吱呀——
库房铁门缓缓打开,铰链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玻璃。
门外的黑暗浓稠得几乎滴下来。
沈槐举起手机,光束穿过黑暗,照出一双悬空的脚。
苍白、赤裸,脚趾甲涂着暗红色指甲油,像十枚小小的血月亮。
脚腕上系着吊牌:
【冥团专送·工号 044】
尸体缓缓抬头——
那是沈槐自己的脸,却白得发青,嘴角裂到耳根,像被钩子强行提起。
“请签收。”它说。
声音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胸腔里直接挤出来,带着潮湿的回音。
沈槐下意识后退,脚跟撞到睡袋,整个人跌坐在地。
尸体向前一步,脖子“咔”地折断半根,脑袋软绵绵垂到胸前,却仍固执地伸出右手。
那只手惨白,指关节处却有一圈黑色蛇纹,像活体纹身。
沈槐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拎着一只暗红色外卖袋,袋身印着黑色蛇形 logo。
外卖袋被轻轻放在他面前。
袋口自动敞开,里面并非食物,而是一张折叠成蛇形的黄纸。
黄纸上用朱砂写着:
“阳寿十年,恐惧七分,幽陵一层单程票。”
落款处,一条湿哒哒的蛇形符号正在蠕动,像刚从血里爬出来。
沈槐的左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掌心那道旧疤自己裂开,血珠滚成一条极细的红线,落在蛇形符号上。
嗡——
整座库房瞬间颠倒。
地板成了天花板,睡袋像风筝一样飘起,吊钩笔直戳向他的背。
沈槐却并未坠落,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拎着,穿过楼板,穿过整栋旧楼——
直直坠向一座倒悬在零度城上空的医院。
再睁眼,他已站在一条狭长走廊。
天花板在脚下,暗红色灯泡像倒挂的星。
走廊尽头,一面金属推车门缓缓滑开,门后是手术室,无影灯亮得刺眼。
手术台上,躺着刚才那个“骑手”。
尸体胸口被剖开,却没有血,只有一条漆黑的小蛇,正一口一口,把心脏咬成数字 4:44 的形状。
每咬一口,尸体就抽搐一次,像在给沈槐打节拍。
手术室广播沙沙作响,传出机械女声:
“欢迎光临幽陵第一层,倒悬医院。请患者保持恐惧,心率过快将触发魇蛇进食。”
沈槐转身想逃,走廊却在他背后折叠成莫比乌斯环,无论如何奔跑,都会回到手术室门口。
第四次循环时,手术台上的尸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沈槐的倒影胸口同样裂着黑蛇,蛇信子却从他嘴里探出,在镜面写下两行血字:
“你已签收。”
“现在,轮到你了。”
镜面突然软化,像血池。沈槐被一股巨力拖进去,冰冷、窒息、黑暗——
直到一只手猛地拍在他肩上。
“喂!活人?”
沈槐呛出一口冷气,发现自己跪在医院大厅。头顶不再是倒悬,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花板,灯管滋啦闪烁。
拍他的是一个戴外卖头盔的女孩,头盔面罩贴着反光膜,照出沈槐惨白的脸。女孩胸前工牌写着:
【冥团·唐雪】
“新人?”唐雪压低声音,“别傻站着,魇蛇闻到恐惧会追过来。”
沈槐嗓子发干:“这是哪?”
“幽陵第一层,倒悬医院。”唐雪指了指大厅墙壁——那里挂着一幅巨大的电子血条:
【今日剩余活人:44】
【已签收:1】
“签收一个,活人减一。”唐雪舔舔干裂的嘴唇,“你刚把自己卖了,恭喜。”
沈槐低头,左手掌心那道裂开的疤已凝成一条黑色蛇纹,像活体二维码,正微微鼓动。
“想活命,就跟我下楼。”唐雪转身走向安全通道,“下一层,尸契血井,也许能赎回你的名字。”
沈槐迈出第一步,脚下地板忽然渗出暗红液体,像整座医院正在渗血。
灯光再次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极轻的嘶嘶声,贴着耳膜,像有人把蛇信子伸进了他的大脑。
4:44 的电子钟,在走廊尽头无声地跳到了 4:45。
倒计时开始。
沈槐跟在唐雪身后,每下一级台阶,楼梯间的温度就骤降几度。
走到负一层时,呼吸已能呵出白雾。
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公告:
【倒悬医院入院须知】
1. 禁止回头;
2. 禁止与尸体对视超过 3 秒;
3. 禁止在 4:44 后仍留在本层;
4. 若听见婴儿哭声,请立即捂住耳朵,默数十下;
5. 若掌心出现蛇纹,恭喜成为正式患者。
落款处,印章是“幽陵市卫生局”,日期却是 404 年。
唐雪用肩膀顶开安全门,一股更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条狭长走廊,天花板低垂,几乎碰到头盔。
走廊两侧是一排病房,门上的小窗透出暗红色光。
沈槐数了数,共 44 间,门牌号从 001 到 044。
044 号病房门口,摆着一张外卖箱。
箱盖敞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 44 份外卖袋,每只袋子上都写着人名。
最上面那只,赫然写着“沈槐”。
唐雪停下脚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幽陵的规则很简单——要么送外卖,要么被送。”
她指了指自己头盔上的编号:
“我送过 43 次,你是第 44 个。”
沈槐喉咙发紧:“如果我不送呢?”
唐雪没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走廊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
她的头被黑线缝成蛇形,嘴角裂到耳根,手里拎着一把手术剪。
“缝头护士。”唐雪轻声道,“她负责回收‘拒收’的外卖。”
护士缓缓抬头,黑洞洞的眼眶对准沈槐,剪子“咔嚓”一声。
沈槐掌心的蛇纹忽然灼热,像被烙铁烫穿。
倒计时,只剩最后 44 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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