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矶渡口,夜雨如倾。
璟岚的衣袍被血浸透,周滁的剑抵在他颈侧,身后是咆哮的暗河。
“王爷,别怪末将。”周滁眼底猩红,“我全家老小的命,都捏在苏城府尹手里……”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洞穿周滁咽喉!
璟岚趁机纵身跃入激流,瞬间被吞没。
——
宿城军营,铜臭弥天
杨浔彦的白鹅大摇大摆走过校场,鹅掌沾着泥浆,在每一处防御工事旁留下印记。守备搂着贿银酣睡,浑然不觉营帐外“商贩”“工匠”已换了人。
——
庐州府大牢
淮眉的夜行衣被鞭子抽裂,鲜血淋漓。庐州守备王和斐捏起她下巴狞笑:“淮小姐,本官等候你多时了。”
通城府衙
楠歌展开淮朗平的求救信,轻笑一声,提笔在“女儿名声”四字上画了个圈,批道:
“淮女侠解救百姓于水火,斩杀水老鼠,当赋诗旌表。”
分明是要将此事闹得天下皆知!
——
长江支流·无名渔村
老渔夫收网时险些被坠网的重量拖入水中,网中赫然是个昏迷的锦衣男子,腰间玉佩竟是……
“哎呦这要命的富贵……”老渔夫哆嗦着掰开男子紧握的手,掌心一块染血的青铜令牌,**鹅掌印**在血迹中若隐若现。
——
赵清源劈碎第三张案几:“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王爷!”忽有斥候狂奔入帐:“报!广东水师战船已过九江!”
满帐哗然——帝王竟派了“岭南精锐”北上!
——
北平御书房
帝王将密报掷入火盆,火光映着眉间阴鸷:“告诉广东水师提督,镇南王若死了,就让整个宁省十二城……“陪葬”。
——
通城府
楠歌望着南来的战船轻笑:“好一招驱虎吞狼。”袖中密信露出半角,依稀可见“假死”二字。
——
潮湿的鱼腥气混着草药苦涩的味道萦绕在低矮的茅屋里。老渔夫的孙女阿芦跪在草榻边,用沾了凉水的破布不停擦拭榻上男子滚烫的额头。
"爷爷,这位贵人烧了三日了,怕是……"小姑娘声音发颤。
老渔夫吧嗒着嘴,盯着男子腰间那块半掩在脏污衣袍下的蟠螭玉扣,烟锅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是龙是虫,且看他的命数。"
屋外长江惊涛拍岸,宛若龙吟。
——
金陵大营
广东水师提督岳峥一脚踹翻沙盘,口音震得帐顶簌簌落灰:"丢雷老母!三日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把下游所有渔村给老子翻过来!"
帐下将领冷汗涔涔:"提督,苏城刚送来二十船粮草……"
"收下!然后继续搜!"岳峥狞笑,"告诉那群冚家铲,王爷少根头发,老子用红衣大炮给他们祠堂开光!"
——
北平深宫
帝王立于九重阶上,望着南方骤雨初歇的夜空。掌心的密报被捏成齑粉……
"寻获王爷血衣,人踪杳然。"
——
渔村深夜
阿芦困得栽倒在药罐旁,没看见榻上男子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江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涌入破窗,吹散了唇间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
"……楠……歌……"
晨雾未散,璟岚——如今自称"阿楠"的男子蹲在溪边,盯着手中刚挖的野菜眉头紧锁。
"这是荠菜。"阿芦踮脚抢过他手里那株野草,"你挖的是毒芹!吃了要死人的!"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泥渍,恍惚间总觉得这双手该执的是笔剑而非木棍。
老渔夫在院里补网,眯眼望着江面。
璟岚下意识启唇,脱口而出的竟是清冷孤绝的古词诗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讉,心念旧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
通城府衙
楠歌捏碎信笺,碎纸从指间簌簌而落。
"王爷还活着。"他对暗卫轻笑,"但世上可就再无镇南王——活着的只有我……‘啊楠’……
——
晨光微熹,湖面上泛起一层薄雾,像轻纱般笼罩着这片水域。璟岚赤着脚站在岸边潮湿的泥沙上,冰冷的湖水没过他的脚踝,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他打了个哆嗦,将破旧的渔网整理好,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大哥哥,带上这个。"身后传来声音。她瘦小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单薄,手里捧着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干粮团,野菜混着糠皮做的饼子。
璟岚接过那团干粮,触手冰凉坚硬,像块石头。他掰开一半拿着说道:"剩下的你留着吃。"将干粮小心地揣进怀里贴近胸口的位置,那里能保有一点温度。
"今天一定能捕到很多鱼。"璟岚说道
最近官府征收的渔税又涨了,加上所谓的"湖泽维护费"和"渔舟通行捐",捕十条鱼有九条要上交,剩下的能换几文铜钱就不错了。
他转身踏入湖中,冰冷的湖水逐渐没过膝盖、腰部,最后到达胸口。璟岚深吸一口气,将渔网撒开。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激起一圈细小的波纹。
一网,两网,三网...日头渐渐升高,璟岚的收获却寥寥无几。几条小鱼在网底挣扎,最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他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嘴唇不停地颤抖。
"再试最后一网。"璟岚对自己说,咬牙将网再次撒出去。
这一次,网沉得异常。璟岚心头一跳,用力往回拉。网中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挣扎,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拖入水中。他双脚死死钉在湖底的淤泥里,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收网。
当渔网终于被拉出水面时,一抹金光在阳光下闪烁。璟岚瞪大眼睛——那是一条罕见的金鳞鲤鱼,足有小臂长短,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金鳞鱼..."璟岚喃喃自语,心跳加速。这种鱼在市场上能卖个好价钱
他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入鱼篓,用湿布盖好,快步向岸边走去。
"别声张。"璟岚紧张地打断她,"先回家。"
两人匆匆收拾了简陋的渔具,沿着湖边小路快步走向他们那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路上,璟岚的心一直悬着,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璟岚立刻找来一个大木盆,盛满清水,将金鳞鱼放入其中。鱼儿在盆中游弋,金光闪闪,给昏暗的屋内带来一丝生气。
璟岚匆匆出门,沿着湖边小路去找老渔夫,老渔夫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却依然每日打渔。他的两个儿子都被征去修官道,再也没回来,老伴去年冬天染上风寒,因为没钱买药,硬生生熬到断气。只剩下小孙女两人相依为命。
璟岚压低声音,"我捕到一条金鳞鱼。"
老人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修补渔网,头也不抬地说:"那东西现在可不好卖,守备大人下了令,稀有渔获必须上交官府统一收购。"
"什么?"璟岚如遭雷击,"什么时候的事?"
"昨儿个傍晚,衙役敲锣通知的。"老渔夫叹了口气,"说是'珍稀水产保护税',违者罚银五两。"
璟岚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五两银子,那是普通渔民半年的收入。"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他艰难地问。
老渔夫终于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孩子,这世道...能活着就不错了。咱们还是趁早把鱼交上去,免得惹祸上身。去年张家小子藏了只甲鱼没报,被衙役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璟岚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晒得人头晕目眩。路过村口时,他看见几个衙役正挨家挨户搜查,领头的正是泸州守备府的师爷陆安——那个满脸横肉,眼睛小得像两颗黑豆的中年男人。
"每家每户都要查!"陆安尖着嗓子喊道,"守备大人有令,凡有私藏珍稀水产不上报者,以偷税论处!"
璟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官府的人来了,"璟岚急促地说,"他们在搜查金鳞鱼。快,把鱼藏起来!"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木盆搬到屋后的草丛中,用枯草掩盖。刚回到屋内,就听见外面传来粗暴的敲门声。
"开门!官府搜查!"
阿芦深吸一口气,让璟岚赶紧躲到屋后,然后才去开门。门一开,陆安就带着两个衙役闯了进来,小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打量。
"听说今早捕到一条金鳞鱼?"陆安开门见山地问。阿芦心跳如鼓,强作镇定地回答:"回大人的话,民女的爷爷今日运气不佳,只捕到几条小鱼"
陆安冷笑一声:"是吗?有人亲眼所见,还想抵赖?"他挥手示意衙役,"搜!"
两个衙役如狼似虎地翻箱倒柜,将本就简陋的屋内翻得一片狼藉。其中一个踢翻了墙角装米的罐子——那是阿芦家仅剩不多的存粮,几把糙米洒了一地。
"大人,没有发现。"衙役搜查完毕报告。
陆安眯起眼睛,突然大步走向后门,推开门,走向屋后的草丛...
"这是什么?"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他提着木盆走回来,金鳞鱼在盆中惊慌地游动。"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藏珍稀水产不报!"
"大人明鉴,"老渔夫急匆匆回家赶忙跪了下来,"小人这是刚刚才捕到的,正准备下午就去官府上报,小孙女年纪小不记事,大人您..."
"放屁!"赵德全一脚踹在肩上,将他踢倒在地,"人赃俱获,还敢狡辩!按照新规,除没收渔获外,另罚银三两!"
三两银子!老渔夫眼前发黑。他家现银连三十文钱都拿不出来,哪有三两银子?
"大人开恩啊,"忙爬起身连连磕头,"小人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没钱?"陆安冷笑,"那就用粮食抵!"他指着墙角洒落的糙米,"全部没收!另外..."他的目光落阿芦脸上"这小丫头长得还算周正,守备府正好缺个烧火丫头..."
"不!"老渔夫猛地站起来,挡在孙女面前,"大人,粮食您拿走,我孙女还小..."
"滚开!"陆安一巴掌打得他嘴角流血,"抗命不遵,罪加一等!来人,把这丫头带走!"
两个衙役上前要抓人,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却又迅速缩回头去,衙役将洒落的糙米全部扫入袋中,连一粒都没留下,临走时还故意踢翻了灶台上的瓦罐,里面是早上煮的野菜汤,现在全洒在了泥地上。
屋内一片狼藉,寂静得可怕。老渔夫瘫坐在地上,嘴角的血滴在胸前破旧的衣襟上。他想起孙女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想起儿子三年前因为反抗加税而被衙役带走后再也没回来的那个雨夜...
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屋子,向守备府方向跑去。守备府在湖对岸的县城里,平时坐船要半个时辰,现在他只能绕湖奔跑。烈日当空,喉咙干得像着了火,但他不敢停下。
跑过一片芦苇荡时,他听见微弱的啜泣声。猛地刹住脚步,循声望去—!孙女蜷缩在芦苇丛中,衣服被扯破
阿芦浑身发抖,语无伦次:"是大哥哥救...我咬了那个人...然后大哥哥让我跳进湖里...游到这边..."她突然紧紧抓住爷爷的手臂,"大哥哥,他们说要抓大哥哥,说他是王爷……"
借着芦苇的掩护,去找了村长,听完他们的遭遇,沉默良久,村长最后叹了口气:"你们不能再回村里了。今晚我想办法送你们过湖,去山里躲一阵子。"
夜幕降临,老渔夫划着小渔船,带着小孙女悄悄渡湖。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
"爷爷,"阿芦低声询问,"为什么官府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老人摇橹的手顿了顿,声音沙哑:"守备大人要往上爬,就得给上面送银子。银子从哪来?还不是从我们这些穷苦百姓身上刮。"他苦笑一声,"我活了六十多年,没见过这么黑的世道。"
船靠岸后,村长塞过来一个小布包:"里面有点干粮和火石,往南走十里有个废弃的炭窑,暂时可以栖身。"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山里还有逃税的人...或许...你们能找到同伴。"
阿芦跪下磕头:"伯伯大恩,阿芦没齿难忘。"
老人摆摆手,转身划船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山中岁月艰难,但至少暂时安全,爷爷和阿芦栖身在废弃的炭窑中,靠挖野菜和偶尔捕些小鱼过活。爷爷的精神却越来越差,常常整日不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
——
月后的傍晚,璟岚终于到了,炭窑空无一人,一只草鞋留在洞口。在山崖下的湖边看到了阿芦,她静静地躺在地上,像一片落叶。
抱着阿芦冰冷的身体,发现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站在阿芦和老渔夫的坟前,第一缕阳光照在简陋的木牌上时,眼中只有冰冷与决绝。
"阿芦,大哥哥答应你,"他轻抚着粗糙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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