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演武堂练武场上,此刻上演着一幕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徐达帅人,本生得魁梧彪悍,一身北地武人的蛮横气,与淮城知府淮郎平的胞妹——那位英姿飒爽的淮小姐,在场地中央缠斗正酣!两人拳来脚往,刀光剑影(或用各自擅长的兵器),招招凶险,劲风呼啸,竟是旗鼓相当,互不退让。徐大人招式大开大合,力沉势猛,显是动了真火;淮小姐则身法灵动,招式刁钻,毫不示弱,半点没有闺阁女子的娇柔,倒似一头被激怒的雌豹。
场边观战的几位南方官员——苏大人、郑大人、吴大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他们何曾见过这等不要命般的凶狠打法?那徐大人刀风过处,恨不得将对手劈作两半;淮小姐的长鞭(或武器)破空,亦是凌厉狠辣,专挑要害。这北地搏命般的凶悍作风,与他们熟悉的、讲究点到为止、风度翩翩的南方较技,简直是天壤之别!
唯独那常城知府常龙,这位素以江南才子自居、标榜儒雅斯文的大人,此刻却稳稳当当地坐在圈椅里,手中甚至还悠闲地拈着一盏茶。他虽也习得些花拳绣腿,但向来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高尚”原则,这等粗鲁之事,自有手下鹰犬代劳,岂肯自降身份,沾惹尘埃?
然而,常龙此刻的“儒雅”却透着一股子暗黑劲儿。他非但不劝解,反而充分发挥了其三寸不烂之舌的“特长”,在一旁煽风点火:
“哎呀呀,徐老哥!”常龙捏着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全场,“对待淮小姐,下手要温柔些嘛!瞧你这劈山裂石的劲头,可别真伤着了淮小姐的千金贵体!人家兄长可就在边上看着呢!” 这话表面是劝,实则暗指徐达帅以大欺小,下手狠厉,更把淮郎平点了出来。
话音未落,眼看淮小姐一鞭逼退徐大人,常龙眼中精光一闪,又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飞快地朝淮小姐方向努嘴喊道:“好!打得好!淮小姐!别跟他老徐个土匪瞎客气!鞭子(各种招式招式)往他下三路招呼!对‘抽!使劲抽!’再给他来个‘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他这番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派,简直是将暗黑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只盼着这场闹剧越演越烈,好让徐达帅彻底丢尽颜面。
门前,车驾已备好。杨浔彦换了一身素净清爽的常服,发梢还带着几分水汽浸润的润泽,更衬得他神清气爽,飘然出尘。那只“鹅”也似乎被温泉熨帖得十分舒坦,雪白的羽毛蓬松发亮,昂首挺胸跟在主人脚边。镇南王璟岚已将手头最紧要的几桩急务批阅完毕,眉宇间虽仍有凝重,但总算暂得喘息。两人正待登车回府,气氛尚算轻松。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别庄的宁静!只见那名护卫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他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气息未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与尴尬。
“禀、禀王爷!”亲卫声音带着喘,也带着一丝难以启齿的窘迫,“府中…府中出事了!徐大人,与淮城知府淮大人的胞妹淮,在…在练武场打起来了!打得…甚是激烈,互不相让!后听说常大人他…他还在边上……” 亲卫不知该如何描述常龙那“精彩”的表现,一时语塞。
这番禀报,不亚于一道惊雷!
站在璟岚身侧的杨浔彦,饶是他修为高深,心境澄明,乍闻这等荒唐事,也险些破功。他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脸,以袖口极轻地掩了下唇角,那清俊的面容上,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细微抽动了一下。他飞快地垂下眼帘,收敛心神,心中默念:“……万万不可……!”只是那眼底深处,终究是掠过一丝极快、极难捕捉的促狭笑意——这王府的热闹,可真是不一般。
而璟岚的脸色,在听完禀报的瞬间,已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地窜上顶门,额角青筋都隐隐跳动。堂堂镇南王府,高朋满座之际,竟发生朝廷命官与女眷当众斗殴这等丑事?!这要是传出去,他镇南王的脸面往哪搁?金陵王府的威严何在?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混账!”璟岚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蕴含着雷霆之怒。他再也顾不得许多,猛地一拂袖,厉声下令:“即刻启程!快马加鞭,回王府!” 说罢,他看也不看,一把拉开车门,率先钻了进去,那动作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暴躁。
杨浔彦见状,也知事态严重,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的鹅登上另一辆车。一时间,车夫扬鞭叱喝,骏马奋蹄,马车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王府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滚滚烟尘和别庄管事错愕的脸。“鹅”在车里似乎不满地“嘎”了一声,抗议这突如其来的颠簸。
“王府演武堂”,常龙还在不停的“指点技术”,徐大人和淮小姐的缠斗,淮小姐到底是女子,已然落了下风,却还是不肯退让,根本不听哥哥的劝说,场面混乱得如同烧开的滚粥。就在这节骨眼上,一个眼尖的小厮连滚带爬地冲进演武堂,气都喘不匀地对着急得如同热锅上蚂蚁的福大管家嘶喊:“回…回来了!王爷…王爷的车驾到府门了!”
这一声如同天籁之音,又似催命符咒!福大管家那颗在油锅里煎熬了半晌的老心,猛地一抽,随即又像被一只大手攥紧。他眼前发黑,几乎要厥过去,王爷再不回来,他这把老骨头,这身管家皮子,怕是真的要交代在今日这桩天大的事里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福大管家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仪态了,他一把推开挡路的人,那平日里保养得宜、走路四平八稳的身躯,此刻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滚爬”而去。袍子下摆沾了灰,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鬓发也散乱了几缕,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只求能在王爷踏入府门的第一时间扑到跟前请罪。
当他连滚带爬、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王府正门前时,恰好看到镇南王璟岚那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低气压,如同裹着风暴般跨过门槛。杨浔彦则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出尘气质(以及那只雪白的大鹅),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只是那眼神扫过福管家的狼狈相时,似乎又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被强行压下去的“兴味”。
“王…王爷!老奴…老奴无能啊!”福管家几乎是扑倒在璟岚脚前,声音带着哭腔和剧烈喘息,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老奴没能…没能及时劝阻,酿成大错…请王爷重重责罚!” 他现在只盼着王爷看在他多年苦劳和老迈的份上,能给他留口气儿。
璟岚此刻根本没心思听他请罪。他那鹰隼般锐利冰冷的目光,早已越过匍匐在地的老管家,如同两道利箭,直直射向演武堂方向那喧嚣的中心!空气中弥漫的斗气、呼喝声、还有常龙那独特的煽动腔调,无一不证实着亲卫的禀报。一股比在别庄门口时更加炽烈的怒火,瞬间席卷了他。
他一言不发,只是那下颌绷紧的线条和周身散发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骇人威压,让跪在地上的福管家抖得更厉害了,也让周围所有感受到这股气息的仆役、护卫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哼!”一声从鼻腔里挤出的、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冷哼,宣告了王爷的忍耐已到极限。璟岚抬脚,看也不看地上的福管家,径直朝着演武堂大步流星地走去,步伐沉重而急促,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人心上。杨浔彦轻轻叹了口气,也迈步跟上,“鹅”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难得地闭上了嘴,亦步亦趋。只留下福大管家瘫软在地,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种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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