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勇气下的自卑（续）

出院那天的阳光很好，像融化的蜜糖，暖烘烘地淌在灰烬之墟的石板路上。

美加子站在家门口，深吸了一口带着火山灰微粒的空气。肩膀的伤还有些隐痛，查克拉也尚未完全恢复，但心里却有种卸下重担的轻盈感。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耳后参差的短发——那是战斗留下的印记，也是她亲手斩断的枷锁。额头上，深紫色的胎记毫无遮掩地沐浴在阳光下，像一块独特的烙印。她没有再戴上护额。

“美加子！”

熟悉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像一颗燃烧的小太阳撞入视野。

无炎几乎是跑着冲过来的，额头上崭新的护额带有些歪斜，红发在阳光下跳跃着火焰般的光泽。他在她面前猛地刹住脚步，胸口微微起伏，脸上是他标志性的、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喜悦。

“太好了！你出院了！”他上下打量着美加子，目光扫过她利落的短发时，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一丝惊讶或探究，仿佛那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他的笑容反而加深了，由衷地赞叹道：“短发……很适合你！很精神！像……像英勇的女忍者！”

笨拙的夸奖，却带着滚烫的真诚。

美加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无炎那双干净的眼睛，里面映着她此刻的样子——短发，露着胎记，没有遮掩。没有厌恶，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欣赏和高兴。

弥尔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他大概会说‘很漂亮，像樱花一样’这种蠢话吧。”

还有那句更沉重的：

“别用你的自卑，去伤害另一个在深渊里挣扎的人。”

一股酸涩的暖流涌上喉咙。她张了张嘴，那句练习了很多遍的“对不起”却卡在了舌尖。

“那个……”无炎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摸索着，“这个……给你！”

他掏出来的不是精心包装的礼物，而是一小把随意捆扎的野花。花瓣很小，颜色也杂，淡紫的、嫩黄的、浅粉的，沾着清晨的露水和一点泥土，显然是他刚刚从路边摘的。有几朵甚至被他的大手捏得有点蔫了。

“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的！”无炎的脸颊有些发红，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献宝似的期待，“虽然不如樱花好看……但感觉……很顽强！风一吹就摇摇晃晃的，可还是开得很好！”

他笨拙地解释着，将那一小束生机勃勃的野花递到美加子面前。

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风确实吹过，那些小小的花朵在无炎手中轻轻摇曳，如同他此刻有些紧张的心跳。

美加子怔怔地看着那束野花，又抬头看向无炎——他额角还贴着一小块纱布，是上次任务留下的伤。他的笑容依旧带着点傻气，但眼神里没有丝毫阴霾，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温暖和关切。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刻薄的评价：“他那种没有父母管教的家伙……”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愧疚和暖意交织着翻涌。她伸出手，没有犹豫，指尖轻轻碰到了那束还带着露水和无炎掌心温度的野花。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接过了花束。粗糙的花茎硌着掌心，细碎的花瓣蹭着皮肤，带来一种真实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生命触感。

无炎的笑容瞬间放大，像阳光冲破云层，灿烂得晃眼：“你喜欢就好！”他挠了挠头，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那个……你刚出院，要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

他说完，像是怕打扰她，又像是不好意思，转身就要跑开。

“无炎！”美加子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无炎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嗯？”

美加子握着那束野花，看着少年阳光下干净的笑容和额角的纱布，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汇成一句笨拙却真诚的话：

“你……你的伤，也要好好养。”

无炎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加明亮，用力点头：“嗯！知道啦！”

他挥了挥手，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红发在阳光下跳跃着，像一团永不熄灭的小火苗。

美加子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中那束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毫不起眼的野花。阳光暖暖地照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深紫色的胎记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柔光。

一只路过的野猫好奇地凑过来，蹭了蹭她的裤脚。美加子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猫咪舒服地眯起眼，发出呼噜声。

她看着猫咪，又看看手中的花，嘴角慢慢、慢慢地，扬起了一个很浅很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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