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标签上的“沈青晚收”刚显清晰,摄像机的嗡鸣就陡然尖锐起来。杨遥低头,发现磁带仓正在发烫,新磁带的边缘渗出银灰色的液体,在机身表面晕开,勾出个模糊的人脸轮廓——左眼角有颗痣,和苏青、老道具师一模一样。
“她不是在等磁带。”老道具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冷得像金属,“沈青晚是2017年火灾里,第一个被时间枢纽吞噬的人。苏青当年冲进火场,不是为了救道具,是为了救她。”老人的指甲掐进杨遥的皮肤,掐出的血珠滴在铜钥匙上,钥匙突然亮起红光,映出储藏室的画面:保险柜夹层里,除了磁带还有半张照片,两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并肩站在槐树下,左眼角都有痣。
杨遥的左眼突然泛起酸涩。他想起摄像机里苏青的歌声,那旋律分明是首童谣——小时候外婆教过的,说红棉镇的槐花开时,双胞胎会共用一个影子。他猛地看向老道具师左眼的痣,又摸了摸自己掌心的半枚齿轮印记,突然明白:苏青和沈青晚是双胞胎,而时间枢纽的核心,从来不是齿轮,是双胞胎共享的影子。
剧场的大门在身后“吱呀”作响。杨遥回头时,舞台中央的齿轮印记重新裂开,裂缝里伸出无数只手,每只手都攥着盘磁带,磁带标签上全是“沈青晚”。那些手顺着台阶往上爬,指甲缝里嵌着槐花瓣,落在地上化作黑色的粉末,粉末堆里露出半截摄像机——镜头碎了,机身刻着“2017.7.17”,正是火灾那天的型号。
“别回头。”老道具师拽着他往镇外走,铜钥匙在掌心越来越烫,“沈青晚的意识被困在枢纽最深处,她能听见所有和苏青有关的声音。你的摄像机录下了苏青的歌声,现在成了她的路标。”老人的步伐突然踉跄,杨遥扶住他时,看见他后颈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的金属骨架,骨架上刻着“道具师07号”。
杨遥的摄像机突然自动开机。取景器里,老道具师的脸正在变化:皱纹褪去,白发变黑,最后变成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左眼角的痣清晰可见。画面一闪,又切回储藏室——年轻的道具师(老道具师年轻时)正把半张照片塞进保险柜,照片上的沈青晚手里攥着半枚齿轮,和杨遥掌心的印记完全吻合。
“我也是时间碎片。”老道具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和杨遥的一模一样,“2017年我替苏青藏起这半张照片,代价是成为枢纽的守门人。每年7月17日,我都会分裂出一个‘老道具师’,提醒新来的人别打开储藏室——但没人成功过。”
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里面没有齿轮,只有一绺烧焦的头发,发丝间缠着半盘磁带,标签上写着“给青晚”。杨遥认出这是苏青冲进火场时攥着的那盘,磁带外壳的裂缝里,嵌着半颗牙齿,齿面上刻着个“晚”字。
“她们共用一颗乳牙。”老道具师的金属骨架开始生锈,“双胞胎出生时,红棉镇的老规矩是拔一颗乳牙,分两半当护身符。苏青的那半在火灾里融成了齿轮,沈青晚的这半……”他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铁锈落在磁带上,“嵌在时间枢纽的锁芯里。”
杨遥的脚踝突然被抓住。他低头看见那些从剧场爬出来的手已经缠上小腿,手背上的皮肤正在透明化,露出底下的骨骼——每根骨头上都刻着日期,从2017年7月17日到2024年7月17日,正好七年。最前面的那只手戴着银镯子,镯子上刻着“青”字,与老道具师掏出的“晚”字磁带,组成了完整的“青晚”。
“她在数日子。”老道具师突然将铜钥匙插进杨遥掌心的齿轮印记,钥匙与印记咬合的瞬间,杨遥的左眼弹出最后一截胶片。这次的画面是红棉镇的槐树林:沈青晚吊在槐树上,脖子上缠着磁带,苏青举着煤油灯站在树下,左眼的齿轮正在旋转,嘴里重复着“我替你”三个字——和她对杨遥说的一模一样。
“‘我替你’不是密码,是献祭词。”杨遥的声音发颤,他终于明白苏青为什么要分裂意识,“她每年让一份意识苏醒,不是为了找容器,是为了用自己的影子当诱饵,把沈青晚从枢纽里钓出来。但她没算到……”
“没算到沈青晚早就和枢纽融为一体了。”老道具师的骨架彻底散架,散落的齿轮在地上拼出红棉镇的地图,地图上的槐树林被圈成红色,“被时间吞噬七年,意识会变成枢纽的一部分。现在的沈青晚,只想把所有和苏青有关的东西都拖进循环——包括听过她歌声的你。”
摄像机突然自动播放。取景器里,新磁带的画面开始显现:2017年的红棉镇,苏青和沈青晚在槐树下埋铁皮盒,里面藏着她们的乳牙和磁带;2018年的剧团,沈青晚在储藏室发现保险柜的密码是她们的生日;2019年的火灾前一夜,沈青晚偷偷把半张照片塞进苏青的口袋,照片背面写着“如果我没回来,别找我”。
画面的最后,是2024年的槐树林。沈青晚站在树下,穿着和苏青一样的白色连衣裙,左眼嵌着齿轮,手里举着盘磁带,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的身后,无数个模糊的人影吊在槐树上,每个影子的左眼角都有痣,每个影子的手里都攥着盘磁带。
“她在模仿苏青。”杨遥的摄像机突然黑屏,只剩下取景器里的沈青晚还在微笑,“她以为只要变成苏青的样子,就能让姐姐的意识彻底归顺枢纽——这样她们就能永远‘共存’了。”
缠在脚踝上的手突然收紧,杨遥感到骨头被勒得咯吱作响。他低头看见那些手的主人正在显形,全是不同年龄的沈青晚,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四岁,每个人的左眼都没有齿轮,只有黑洞洞的窟窿,窟窿里流出银灰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小溪,流向红棉镇的方向。
“该走了。”老道具师最后剩下的头颅滚到杨遥脚边,眼睛里的红光指着东方,“磁带仓里的新磁带,是苏青留给你的护身符。她知道你会去红棉镇,提前录好了自己的影子——当沈青晚的意识靠近,磁带会自动播放,让她以为是苏青来了。”
杨遥抓起摄像机往东方跑,身后的槐树林地图正在燃烧,散落的齿轮被烧得通红,像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跑出很远后,他回头看见剧场的方向升起黑烟,黑烟在天上聚成巨大的齿轮,齿轮的齿牙间,沈青晚的脸一闪而过,左眼角的痣正在变成齿轮的形状。
掌心的铜钥匙越来越烫,烫得像要钻进骨头里。杨遥摸向摄像机的磁带仓,新磁带的标签已经变了,“沈青晚收”被划掉,改成了“陈默转”。他突然想起老道具师散架前说的话——红棉镇还有个和时间枢纽有关的人,手里握着另一半齿轮。
路边的里程碑突然变成摄像机。镜头对准他时,杨遥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长,影子的左眼角多出颗痣,像枚正在发芽的种子。而摄像机里的“给青晚”磁带,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磁带转动的声音里,混着两个女孩的笑声,一个清脆,一个沙哑,像被时间磨过的砂纸。
远处传来槐花飘落的声音。杨遥知道,红棉镇快到了。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的齿轮印记,那半枚齿轮正在发光,仿佛在呼应着某个遥远的存在。而摄像机里的新磁带,开始自动播放苏青的歌声,这次的旋律里,多了个沙哑的和声,像有人在槐树林深处,轻轻跟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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