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工作一

尔回到办公室时，肖冬薇正对着一叠鳞纹拓片出神。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她发梢切出明暗交错的纹路，听见脚步声，她抬头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青袅带回的铃·纳尔遗迹残片分析好了？”

“不是残片的问题。”尔将那片裂成两半的古鳞甲放在桌上，银质手镯在动作间撞出清脆声响，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明天会有人来‘鳞院’。”她束着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后，脖颈间露出道浅淡的疤痕——那是三年前为护陈哲的父亲留下的。

肖冬薇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谁？”

“影阁。”尔的指尖在碎鳞边缘划过，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指腹因常年握剑结着薄茧，“影是影子的影，阁是阁楼的阁。”

肖冬薇的瞳孔骤然收缩，钢笔帽“咔哒”一声磕在桌面，墨水滴在拓片上晕开一小团灰黑。她猛地站起身，椅腿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他们怎么敢？鳞院的结界是历代守鳞人用本命鳞甲铸的，影阁那群活在暗格里的东西，从来不敢踏过护城河半步。”

“现在敢了。”尔弯腰捡起那半片鳞甲，发尾扫过桌面的铜制镇纸，指腹抚过边缘细密的齿痕——那不是自然碎裂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带着倒刺的器械硬生生扯断的。“今早发现青袅在结界边缘昏迷时，它的后颈有个烙印，和三年前陈哲的父亲失踪前留下的一模一样。而且，它守护的铃·纳尔遗迹鳞文拓片，不见了。”

肖冬薇的呼吸猛地一滞。铃·纳尔遗迹的鳞文是她近年最关键的发现，那些刻在深海遗迹石柱上的古老纹路，藏着能唤醒沉睡灵鳞的密钥，若是被用于邪术，足以让深埋地下的古鳞甲军团重现人间。这拓片一直锁在地下三层的恒温舱里，除了她和陈哲的父亲，没人知道密码。

“他们想要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拉开抽屉翻找着备用密钥，金属文件盒碰撞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突兀。“偷走拓片还不够？非要闯进来掀翻古籍库？”

“他们要完整的铃·纳尔遗迹鳞文译稿。”尔从怀里掏出一张揉皱的字条，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展开来看，粗糙的麻纸上用朱砂写着一行歪扭的字：“明午三刻，带译稿至南阁，换遗迹方位图。”字迹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

肖冬薇的手指僵在半空。译稿的最后三页记录着如何用鳞文驱动古鳞甲，那是足以撼动城池根基的禁术，她特意用加密鳞文写就，就算拿到拓片，没有译稿也解不开其中关窍。影阁怎么会知道译稿的存在？

“昨晚巡逻的弟子说，看见西墙的梧桐树上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脸藏在兜帽里，手里拿着盏琉璃灯。”尔走到窗边，掀开百叶窗的缝隙望向远处的城墙，“那盏灯的光不是暖黄的，是发绿的，照在墙上能映出影子来——不是一个，是一串，像拖着长长的尾巴。弟子用箭射过去，箭穿过影子落在地上，影子却没散，反而顺着箭杆爬上来，差点缠上他的脚踝。”

肖冬薇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说的话：“影阁的人靠吞噬影子活，他们的影子能变成武器，也能变成钥匙。铃·纳尔的鳞文最忌阴邪之气，若是被他们拿去，纹路会唤醒遗迹里的怨鳞，到时候不光是影阁，整个城都会被古鳞甲撕碎……”她浑身发冷，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玉佩——那是用她的本命鳞甲磨的，此刻正透着刺骨的寒意，像是在预警。

“我不能给。”她深吸一口气，将玉佩塞进衣领贴紧心口，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译稿里的禁术一旦现世，半个城的人都要遭殃。而且……”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陈哲的父亲当年就是为了销毁这部分内容才失踪的，我不能让他白白牺牲。”

尔猛地回头：“可他们已经拿到拓片了！青袅的鳞甲上沾着影阁的蚀骨粉，再过十二个时辰，鳞纹就会彻底消散，到时候他们没了参照，说不定会直接闯进恒温舱抢备份！”

“恒温舱有双重结界，他们闯不进来。”肖冬薇从抽屉里拿出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刻着繁复的鳞纹，指针正围着中心的红点疯狂转动。“但南阁是他们的地盘，去了就是羊入虎口。”她将罗盘塞进尔的手里，又从书架最高层抽出一本封皮破旧的册子，“这是鳞甲防御阵的图谱，你今晚带学徒们布好阵，重点守着地下三层。我连夜抄一份假译稿，明天去会会他们。”

尔捏紧了罗盘，指节泛白：“我跟你一起去。你对影阁的邪术不熟，我至少能应付那些影子。”

“不行。”肖冬薇摇头，将那半片带血的鳞甲塞进她怀里，“你得留在这儿。影阁敢明着来，肯定还有后招，鳞院不能没人守。”她走到镜前摘下眼镜，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是守鳞人特有的瞳色，此刻正泛着细碎的金光，“我在假译稿里掺了反噬咒，他们敢用，鳞纹就会缠上影子，让那些阴邪东西尝尝被灵鳞灼烧的滋味。”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月牙爬上城墙的垛口。尔望着肖冬薇转身整理鳞纹拓片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的影子在烛光里轻轻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握紧怀里的鳞甲，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那是危险将至的预兆，比三年前陈哲的父亲失踪时，还要强烈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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