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父亲呢?”她惊恐地瞪大眼睛。
“你父亲……不,我岳父已经掩埋好了,找到副棺材——”
青苗嚎啕大哭,跪倒在地上:“爹爹呀,你怎么死得这样早呢?你的女儿命苦啊,有丈夫了,父亲又撇下了她,有了儿子,自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见她哭得伤心,想母子无依无靠,我有好沉重的担子啊,安节捧着儿子,跪下发誓:“岳父大人您放心,我会善待青苗的,我若负她,天打雷劈!”
青苗的哭声在洞里发出巨大的回声,孩子被吵醒,哭声震天,安节抱着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摇晃:“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要吃奶?”
“吃你妈的个头!”青苗的母爱天性被激活,心疼孩子,一把夺过,搂在怀里。
凤儿也在找他们,还以为他们进城去了,一路走过来,听到哭声从一个山洞传出来,赶紧跑过去,看到一家三口,惊喜地接过孩子,用裙子兜住,摇着晃着,大喜道:“还是个男娃娃吔,恭喜姑爷,恭喜小姐!”
孩子居然不哭了,安节有了调解人也松了口气,突发奇想:“凤儿来得好,快给我们当证人。”
凤儿莫名其妙地抬头:“证什么人?”
“不是证人是证婚。”安节说。
“结婚?”青苗一怔。
“有儿子了还不结婚?”安节把大刀插在一边,拉起青苗,对着洞顶的阳光磕头,“我们一拜天地——”
青苗本来不依,可是想到自己都当母亲了,不能没有男人呢!需要名正言顺的结婚,需要一本正经的仪式,哭着跪下来:“什么鬼天地哟,血雨腥风的天地呀!”
安节站起,又拉起她对洞口方向磕头:“二拜高堂——”
青苗扭着身子,泣不成声:“父母都死了,还拜什么?”
安节不依:“你的父母死了,我父母还健在啊,一个在钓鱼城里,一个在……”
他本来想说在合州城,可是,城里的老老小小全部都被杀死了,母亲也惨遭横祸……
他还没说出来,青苗就抢先说:“那我们应该到城里去拜高堂。”
“先拜了再说——”安节心有隐衷,暂时不说,拉了她依然磕头。
凤儿嘻嘻笑道:“下面是夫妻对拜——”
安节先弯了腰,青苗不哭了,扭捏起来,凤儿推推她,才勉强道了万福。
他直起腰,又多揖了一下:“贤妻,委屈你了。”
青苗盼了多少日子,终于等来了这天,可是就在这么个破地方,就这么马马虎虎地举行婚礼,心有不甘,更加着急:“快带我们进城吧,一家人才好过日子。”
安节一听说她要进城,这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你们暂时住这里,待我秉过元帅之后……再搬进钓鱼城也不晚……”
听他话说得吞吞吐吐的,青苗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瞟着他:“暂时?就住这山洞?”
“你……我……”
见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青苗更有气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安节被霜打了似的,两手抱头蹲下:“现在,就是进城,我们,也不能住一起,你,不能说是我老婆,儿子,也不能说是我的儿子……”
青苗陡然变色:“你,有家有室?”
“不不不,”安节站起,从凤儿裙兜里抱起孩子,紧紧搂在怀里,“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我的家室,就是你们。”
“进城之后,你为何也不能与我们同住?”青苗愤愤不平了。
男人再抬起头,已是满脸泪水:“青苗,我是违抗军令,瞒着父亲与你相好的。如今大敌当前,临阵招亲,是砍头的罪呀!”
凤儿也恍然大悟:“难怪,小将军不敢出城与小姐相会啊……”
青苗可不管钓鱼城的规矩:泼口大骂:“他妈的,老子又没挖你祖坟,打到我们山拐拐里来做啥子……”
安节知道她骂的敌人,便想到了待他们回城的托词,苦笑道:“入侵者又听不见,骂有何益?!非常时期,将士家属都住合州城……我只能说,马家寨被汪德臣血洗,你是英烈遗孤,等我先进城给你安排好了,启禀元帅同意了你们才能进去。”
“汪德臣是谁?”青苗出城没看城洞口。
“一个投降蒙古的汉臣,现为大汗入蜀先锋,干过坏事都留姓名,马家寨城洞口墙上,他粘着死难者的血写下了他的臭名!”
“千刀万剐的东西!老子非要他小命不可!”青苗咬牙切齿说完,蓦然回首,伸出右手食指,把矛头指向他,“那你结什么婚?你妈的头发昏!滚,哪来的滚到哪去!老子不进城了!”
安节抱着孩子后退一步,连连摇头:“不同意进城,孩子不给你,有个闪失,谁接我们香烟?谁给你父亲报仇?”
“那你就带他吧!”青苗说完转身就走。
“你,你不要儿子,我还要你哩!”一句话,说得青苗心旌神摇,停住了脚步。
安节赶紧补充道:“只要进城,虽不能朝夕相处,我也能偷偷去看你们的,如果能将功赎罪,请求父亲认同,说不定我们有团圆的那天。”
青苗回头问:“万一连累你掉了脑袋,你不后悔?”
安节头一昂:“何悔之有?有了女人,是个男子汉了;有了儿子,后继有人了。你看,多乖的儿子,宽脸盘,大脑门,长得像我,你说,给他取什么名字?”
儿女情长是和风细雨,滋润了强悍的土壤,姑娘的骄横顿时化成妇人的柔顺,青苗回转身来,和他共同端详起儿子:“真像你。七月孩子鬼投胎,叫他七月吧……”
安节另一只手搂住妻子:“七月?行!青苗,你真是个好老婆,文武双全,有才有貌,一下子就给我生个儿子……”
凤儿勤快,看见洞里的草有一些潮湿,想到外面搂一点干的来,走出去还没抓几把草就听见了号角声,于是进山洞里来告诉主子。
安节到洞口听了一下,反身将儿子递给青苗:“敌人又围城了!我得赶紧回去。”
凤儿抄起双手,往洞门一站:“姑爷,你屁股一拍就要走了?一没吃的,二没喝的,三没铺的,四没盖的,钓鱼城不能进,马家寨不能回,产妇婴儿怎么过呀?”
安节折回来,脱下衣服给孩子盖上,脱下头盔,掏出火镰交给凤儿:“烧东西给你小姐吃。今晚天黑时,你到飞檐洞下来,我丢点东西给你们。”
“飞檐洞在哪里?”凤儿不知道。
安节蹲在地上,给她画图:“那是我们出城的暗中通道,护国门下,西边,朝着江边有个山洞裂口……”
青苗踢了他一脚:“别啰嗦了,快走吧,别进不了城麻烦,快进城给我们安排去。”
“真是深明大义的好妻子!往洞里去,里面有干草有水……”安节回身,深情地抱起青苗脑袋,亲了一下,又亲了下孩子,脚一跺出了山洞。才走几步,惊动了一只野兔,掷出短剑,草丛里的小东西立即身首异处,好运气!他捡起来,笑嘻嘻地提进洞里。
进洞后他的笑容僵住了:儿子盖着自己衣服睡在草上,妻子蜷缩在石头一侧**,他慌了,手足无措地蹲下来:“青苗,青苗,你生病了?”
凤儿过来,搂起干草给青苗垫身子,没好气地说:“男人只图自己快活,哪晓得女人受罪?生孩子,等于到阎王那里走一遭,你以为是老母鸡下蛋啊?”
“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青苗欠身喝斥道,“没用的东西,就在这里啰嗦,也不去给我找点吃的喝的来……”
“兔子汤可是大补!凤儿快烧吧。”安节把死兔子扔给她,又把青苗的短剑递过去,关切地问妻子,“你怎么办?”
青苗急忙坐起:“没事,我没事,坐月子嘛,我不是坐着嘛?”
“我实在放心不下你……”安节长叹一口气。
“再不回去,军棍就要打屁股了。走吧,多杀几个敌人,给我父亲报仇。”青苗强颜欢笑。
安节再看了妻子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洞一看,山下杂树林间,密密麻麻蠕动着人马,弯腰撅屁股,爬坡上坎地朝钓鱼城涌来。他赶紧抄小路奔到新东门城楼外,正要喊门,就听楼上有人喝令:“弓箭手放箭——”
城楼上传来的了好友王立的哀求声:“元帅!使不得!他是你的……”
“他是我的部下,就该严守纪律!”城楼上,是元帅王坚冷冷的声音,“速速给我射杀来人!”
城上人七零八落的应声:“……是……是……”
然后,一个个士兵弯弓搭箭,有气无力地射出箭枝,纷纷撒撒,有气无力,并没有伤着安节,他赶紧靠近城门凹处躲避,趁机高声疾呼:“元帅——我是安节——”
“你不是安节,我对你还不这么严厉哩!”
安节心惊胆跳,莫非与青苗之事暴露了?心存侥幸,仰脸问道:“元帅,为何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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