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风萧萧兮易水寒（三）

月色朦胧，稀疏的皎白色柔光铺洒在树林中，穿过缝隙，洒落在地面。

白虎和哮天犬趴在一旁已然入睡，杨戬靠在树下，身上盖着一件暗红色的锦袍，呼吸沉稳。

原本应该靠在杨戬怀中入睡的哪吒，此时却坐在一边，借着月光，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剑眉紧蹙，划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图案，复又擦掉，接着又继续画着……

“老大，别费劲了，要不就按我说的，直接用伏羲琴破了这个离什么阵的，你现在连此阵究竟是用什么方法设下的都不清楚，怎么可能算的出来破阵的方法？”

“正着算不出来，我可以反着算，三界虽大，但布阵的方法也就那么几个罢了，从上古众神君的独创阵法到人皇伏羲的八卦图，我都还算了解，离梦阵再复杂，也不过是个幻阵罢了。听闻陆压道君同人皇伏羲是好友，其所设下的离梦阵自然与八卦有关，看似生门全无，但肯定不会真的没有，按照如今月亮所在的位置算来，我们如今处于巽西南——正风口，也难怪总是走不出去，都被风沙迷了眼睛，凤凰一族以火为尊，其生门应该藏于离东！”

“听上去还真有些道理，可你知道离位在哪里吗？就算找到离位，你能找到出口吗？要我说，还不如用伏羲琴，直接破了阵，进去多方便啊？”小念坐在哪吒的腿上，晃了晃脑袋。

“我也想直接破阵，可一旦动用伏羲琴，很可能会引来其他圣器的共鸣，魔族那里有断恶山脉作为天堑，玉帝就算是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魔族的动静，可我一旦在这里动用了伏羲琴，很快就会被凤族族人发现，而玉帝理所当然就会知道我是伏羲琴主的消息，伏羲琴是我很重要的底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甚至连我们去过魔族的事情都有可能暴露！”

“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快些破阵，拿到神农鼎。”小念垂头丧气的躺了下来，叹气到。

哪吒摸了摸小念的脑袋，调侃道:“你这脑子还没半个核桃大呢，肯定想不到！”

“……”小念跳到哪吒的肩膀上，揪住哪吒的耳朵，咬牙切齿的喘着粗气，哪吒继续在地上画着，另一只手揪住小念扔到白虎身上，巴掌大的小念丝毫反抗之力都没有。

“诅咒你是被压的那个！可恶！”小念盘坐在白虎的脑袋上，单手撑着脑袋抵在腿上，小脸满是郁闷，另一只手使劲揪着白虎的耳朵，白虎睡得正迷糊，只感到耳朵传来的痛感，一爪子将小念拍了下来，在看清面前之人后，又用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假装没看到。

“怎么还不睡？”白虎和小念打闹的声音吵醒了杨戬，取下身上盖着的锦袍，走上前披在哪吒身上，温柔的笑了笑，关切的问到。

“左右也睡不着，就研究一下离梦阵，倒也让我看出了些名堂。”哪吒顺势靠在杨戬怀里，手中的树枝随意晃着，眉宇间尽是愁容。

“冤家，不是说了吗？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你敢走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哪吒抱住杨戬的腰，脑袋抵在胸膛，言语霸道极了，可杨戬却笑的更温柔了几分，他本来就只是小孩一个人的，小孩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乖，时间不早了，睡会儿，我抱着你。”杨戬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让哪吒半躺在自己的怀里，轻轻拨开小孩额角的碎发，轻声到。

“嗯。”哪吒点了点头，有杨戬陪在身边，他总能睡得很安稳。

清晨，白昼的暖阳取代凄冷的月光，穿透树枝间的缝隙，洒落在地面，日光晒在哪吒的脸上，杨戬正要起身换个方向，怀中的小孩就已经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儿？还早呢。”杨戬握着外衣，帮哪吒穿好，揉了揉小孩的脑袋。

“不睡了，在这破阵里被困了一天，连个景儿都换过，心烦！”哪吒揪着白虎的耳朵晃了晃，这小家伙是能吃能睡，哪吒觉得自己养的好像是转世后的天蓬元帅的亲戚……

“我还是更倾向于八卦图，毕竟陆压道君和人皇伏羲是好友，且幻阵多以八卦为阵形，不过，肯定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陆压道君有可能会反着来，逆行八卦图！”

“逆行？生死无常阵？也有些道理。”杨戬赞同的点了点头，阐教十二金仙中，属玉鼎真人对阵法最为了解，玉泉山学艺时，阵法也是杨戬最精湛的一门。

“凤凰属火，火为离位，水逆为坎，其生门不在离位，就在坎位！”

“那就赌一赌，赌他逆行八卦图，我们走坎西。”

杨戬犹豫片刻，指向和离位相反的方向，巽位和坎位相邻，但八卦中的坎卦向来指的是险阻，阳陷阴中，险陷之意，险上加险，重重险难，天险，地险。

“凤凰一族有浴火重生的神力，坎位也有化险为夷的象征，我们就走坎位！”哪吒同意了杨戬的决定，一把揪起白虎和哮天犬塞进兽袋中，向西走去。

二人依照逆行八卦图一步步算着，终于没有再回到那个厌倦的地方，随着陌生景物的出现，耳畔也渐渐传来潺潺的小溪声，只是这条溪水却有些特别，哪吒试着御水而行，却差点掉进河里，溪水并不宽，从这头是可以望到对面的，但水面上，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浮在上面，枯叶落水即没，溪水澄澈，可见底，却诡异的泛着死寂……

“这条溪水，和天河的洛水相比也不遑多让……”

哪吒坐在岸边，将手中的枝条伸入河水中，对面传来一道力量，将哪吒手中的枝条尽数吸了进去，力量之大，使得枝条上的凸起，划破了哪吒的手心。

“冤家，发什么呆呢？先把伤口处理了！不省心的小坏蛋！”杨戬无奈的将人拉回怀里，之前流的心头血好不容易才补回来，小孩总是这样不听话！

“跳下去！”

“你说什么胡话呢？疼傻了吗？”

“没有，我没说胡话，跳下去，这条河就是离梦阵的生门！越不可能的事情，反而越是真相！”

哪吒挡开杨戬要给自己包扎的动作，蹲在河边，认真的向下看着:“二哥，你看，刚刚被河水吸走的树枝不见了，落叶也在沉入湖底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敢断定，河底定然有一个洞口，或死门，或生门！我们如今也没其他退路了，要走一遭吗？”

“……”杨戬从后面抱住哪吒，无声的叹了口气，“无论生死，二哥都会陪着你的。”

“冤家，抱紧我的腰，千万别松手！”杨戬用腰带，将自己和哪吒的左右手腕绑在一起，面对面，另一只手抱住哪吒的腰，纵身一跃。

果然，那道奇怪的吸力很快将二人包围起来，带着向河水的下游走去，这条奇怪的河水根本无法用避水诀，二人只能一直闭着气，可河底的大石头不少，给二人的行进带来了很大的阻碍，杨戬一边观察着前面的石头，一边注意着哪吒的状态，将小孩紧紧抱在怀里。

随着水流向下，吸力也越来越强劲，杨戬已经不知道被石头撞了多少次了，二人浮出水面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一阵低吼声传来，二人不受控的被水底的暗流带走，哪吒一口气没上来，憋的脸涨红，胸口闷得快要炸开似的，杨戬忙堵住哪吒的唇，渡气给他，哪吒自然是不愿的，一口气原本可以坚持到出口，若杨戬给了他一半，二人都得死！

眼看出口就在面前了，杨戬一发狠，解开二人手腕的绳子，将口中的气尽数给了哪吒，一把将人推向出口，清澈的河水，可以清晰的看到杨戬脸上宠溺的温柔……

哪吒看着渐行渐远的杨戬，心乱了，他拼命挣扎着想要拉住杨戬的手，可却都是徒劳，吸力越来越多，哪吒渐渐的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千钧一发之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伏羲琴现于手中，修长的指尖轻动，一道白光闪过，哪吒同伏羲琴一起，消失在了河底……

幻梦林地处东胜神洲，如今正是春意盎然的气息，绿草清亮，树枝上的嫩芽也隐隐冒了头，溪水从广袤的草丛中流淌而去，鱼儿欢快的跳跃着，如此美妙。

溪水岸边，玄衣男子抱着浑身湿透的少年，正一步步向阳光充足的地方挪去，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颊，男子满是心疼和自责。

这玄衣男子正是杨戬，而昏迷不醒的少年，不用说，哪吒无疑。原来，哪吒在最后一刻灵机一动，将杨戬收进了伏羲琴的空间中，而他自己则因为法力透支昏迷过去，至今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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