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别有人间行路难（四）

哪吒果真是个闲不住的，金蝉子刚开始还以为哪吒是在说笑，直到哪吒第五次偷溜出来找他闲聊时，金蝉子是真的信了，陆陆续续受邀前来听讲者不在少数，只是这经典在哪吒听来，实在是无趣的紧，听的人直打瞌睡不说，脑袋也左右晃个不停。

大殿之内，每个人都盘膝坐在蒲团上，恭敬的看向上首的如来，认真听着，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哪吒的动静，哪吒也乐的自在，时不时从后面溜出殿外，看看金蝉子有没有清闲下来，虽然哪吒想要一个人在四周转转，但想来想去，觉得此举不太妥当，哪吒“初来乍到”，理应对灵山不熟悉，若一个人走动，不小心触了忌讳，可就不好交代了。

虽说昊天允许哪吒不用一直待在灵山，但如此盛大的经坛，哪吒至少也该留过七日再离开，这是最基本的礼数，阐教教徒虽讲究“因材施教”，但礼仪方面，都是极为重视的。

“尊者，受邀未到者还有几人？这里实在是无趣的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周边散心啊？”哪吒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神情恹恹欲睡，随手拽了拽金蝉子的衣袖，闷声问到。

“阿弥陀佛，殿下……这才不过两天时间，您就已经跑出来五次了，师父的经坛真的有这么无趣吗？”金蝉子苦笑不已，碍于哪吒身份尊贵，也不好多说什么。

“尊者，你是不知道，我从出生起，就被我家师父的碎碎念折磨，封神之战后又被我那小师叔天天跟在耳边念叨，还有我家二哥，但凡我身上划破个口子，他都能念叨一整天，这种说教式的经坛，哪吒实在无福消受啊！”少年人耳尖微红，撇了撇嘴，眼中满满的无奈。

“……”金蝉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袖袋中取出一本两指厚的古书，放在了哪吒面前，不知为何，金蝉子总有一种哄小孩的感觉，继续道:“受邀未至的宾客还有三人，殿下若实在无聊，就先看看书吧，待剩下的客人到来后，小僧再带殿下去周边散心可好？”

“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哪吒随手翻开书本第一页，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对金蝉子抱有什么期望……

“尊者，您还不如把我捆吧捆吧扔到大殿里去呢！妙法莲华经，也亏您想的出来……”

“小僧……小僧身上只带了一本《妙法莲华经》，没有其他的。”金蝉子苦着一张脸，神情颇为尴尬:“若是……若是殿下不喜欢，小僧可以让人去小僧的禅房取几本其他的书。”

“让我猜猜，是金刚经、华严经，还是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哪吒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着，金蝉子慢慢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哪吒说准了，总之小和尚已经不想再和哪吒说话了。

“唉！算了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恐怕就算我翻遍整个灵山，也只能找到大乘经典而已。”哪吒无奈的摊了摊手，继续将下巴抵在桌子上叹气:“来人了，你出去看看吧，我就在这儿睡会儿，放心，这次是真的有人来了，我没骗你！”哪吒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到。

金蝉子微微蹙眉，对于哪吒的话将信将疑，要知道，哪吒已经无数次“幻听”了，每次偷溜出来就诓金蝉子说有人来了，可每次金蝉子出去查看，别说是人了，就连个鬼魂都没有。

不过金蝉子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迎客的，就算哪吒真的骗了他，他也仍旧有责任出去看看，好在哪吒这次是靠谱的，名单上的最后三位客人是一起到的，金蝉子将人安排好之后就回到偏殿准备带哪吒去周边散散心，然而“话痨”小孩此时却趴在桌子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金蝉子默念了几声佛号，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哪吒身上，默默坐回蒲团上念诵着佛经。

哪吒这些日子忙着调查凌云阁被劫之事，甚是劳累，和昊天待在一起的时候，又不得不绷紧神经，小心谨慎行事，每一句话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方才说得出口，这两天又备受“摧残”，因此这一觉睡得极沉，足足六个时辰才养足精神。

从梦中醒来，哪吒轻轻揉了揉被自己压的酸麻的手臂，环顾四周，正好对上金蝉子淡金色的眸子，只是稍纵即逝，下一瞬就又恢复了普通的黑瞳，哪吒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绝对没有看错，哪吒微微蹙眉，他总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但具体在哪里见过，哪吒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奈何二人相处时间甚短，哪吒并不好直接询问金蝉子，只好先将此疑惑埋在了心里。

“尊者，不知哪吒睡了多久？”哪吒敛去眼中的审视，将身上披着的僧袍递还给金蝉子，恭手一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似随意的问到。

“殿下足足睡了六个时辰，天色不早了，殿下可要用斋饭？”金蝉子合十一礼，淡淡的问到。

“不必了，近日天庭事务繁忙，力有不逮，叨扰之处，还请尊者见谅。”哪吒摆了摆手，轻按了按太阳穴，神色略显疲惫，金蝉子起身走向哪吒，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殿下若是不嫌弃，就请到小僧的禅房歇息片刻，待殿下养好精神，再去散心也不迟。”

“无碍，有劳尊者费心。”哪吒微微颔首，浅笑几分，继续道:”这几日了无生趣，实在难熬，既然宾客已经尽数到达，尊者也就不必再候着，你我二人就在这灵山周边游玩游玩可好？”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既已答应殿下，自会尽地主之谊，让殿下尽兴而归。”金蝉子淡淡一笑，双手合十继续道：“请殿下在此稍候片刻，待小僧换件普通的便服。”

“尊者请便。”哪吒微笑着点了点头，坐回了椅子上，垂眸思考着什么。

灵山地处西牛贺洲边境，常年隐于浓雾之中，外有十八大阵法，内含一百零八小阵法，只有在接引僧人的带领下，才能顺利进入大雷音寺中，普通人根本连看不见灵山所在。

“尊者，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不认识路啊？”哪吒眼瞅着刚下了灵山，理应到达孤月国境内，就算边境人烟稀少，但也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吧？这一望无际的灌木林是什么情况？

金蝉子轻咳两声，向四周看了看，缓缓开口道:“殿下，小僧自记事起，从未下过灵山。”

“……”哪吒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合理的，金蝉子只掌管灵山内务，外面那些事都有目连尊者负责，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这是灵山自己的事情，哪吒也不愿多问。

“果然，这种事儿还得靠自己啊！”哪吒无语的挑了挑眉，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摊开，金蝉子站在一旁，默默拨动着佛珠，看似平静的神情下，红晕却不自觉的爬上了耳尖。

“尊者可会驾云？”哪吒大致算出孤月国的方位后，转身看向金蝉子，轻声问到。

“嗯。”金蝉子点了点头，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下一瞬，金蝉子足尖一点飞向空中，只见一白莲缓缓浮现，金蝉子轻盈的落在正中，冲哪吒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哪吒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他此番只为暗中调查一下凌云阁镖局被劫之事，就想趁幕后之人不备，看看能否查出些许端倪，要是照金蝉子这样出现在孤月国境内，恐怕这辈子都调查不清楚！

“算了！您还是收起神通吧！”哪吒以手扶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金蝉子收起莲台，脸上写满了疑惑，精致的眉眼微蹙，似乎在思考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金蝉子不解的注视下，哪吒沉默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把抓住金蝉子右肩领子，不等金蝉子惊呼出声，风火轮已经带着二人飞到了半空中，吓得金蝉子紧闭着双眸，身子直往后撤。

风火轮的速度可不是莲台可以相比的，金蝉子在被晃悠起来的瞬间，差点儿把一年的斋饭全都吐出来，哪吒无奈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金蝉子的肩膀，小声安慰道:“尊者莫怕，风火轮的速度虽快，却也是十分稳定的，有我在，保证会将尊者安全送到的。”

“殿……殿下，以后有这种危险的事情，您能不能事先通知一声，也……也好让小僧有个心里准备……”金蝉子紧紧抓着哪吒的胳膊，半眯着眼睛看向周围，小脸吓得煞白。

“呃……”哪吒尴尬的笑着，点头保证到:“下次注意，下次一定注意！”

说着话二人就到了孤月国的边城，西牛贺洲境内大抵都信奉佛教，因此金蝉子的衣着并无不妥，反倒是哪吒一身华贵的锦袍显得有些不合风俗，街道两旁摆满了各色的素食糕点，还有五颜六色的佛珠宝玉，哪吒和金蝉子一路走来，直引得周边的百姓无不驻足围观。

孤月国未出嫁的女子皆戴着面纱遮盖着，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脉脉含情，金蝉子看着快要被鲜花埋起来的哪吒，不由的笑出了声，哪吒这下是想不引人注意，也没有可能了。

哪吒求救似的拽住金蝉子的衣袖，奈何金蝉子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念诵着佛号，放任哪吒被一群姑娘围住，问着奇怪的问题，哪吒尴尬的向后退着，然而根本躲闪不及，孤月国的姑娘太过豪爽，有几位差点儿当场打起来，哪吒趁她们吵的正凶，拉起金蝉子的袖子，脚下踏着七星步，呼吸间，就没了人影，再待下去，哪吒怕自己没被挤死，也被胭脂水粉给熏死了。

“狼狈啊！着实狼狈！尊者，您也忒不仗义了！好歹拉我一把也行啊。”无人的小巷中，哪吒背靠在墙角喘着粗气，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指着金蝉子“谴责”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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