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尘埃落定（1）

晰儿两岁了，长得越来越像允正，小小年纪便表现出他惊人的记忆力和沉稳的性格，这些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他轻易不会闹，也轻易不会哭，有时像其他两岁孩童一般玩耍，有时又像个小大人似的看待他眼里的世界。

我从未隐瞒过关于他的父亲的事情，也不打算隐瞒。他对从未谋面的父亲是好奇又崇拜的。

“妈妈，父亲会想我们吗？”

晰儿听完我给他说的睡前小故事，忽然望着我非常认真地问。不知何故，他对于父亲这个角色，更愿意以“父亲”来称呼，而不太愿意叫“爸爸”。

“会的，当然会。”

“那，妈妈想父亲吗？”

我微愣，未及回答，稚童已睡着，留下一声呢喃:“晰儿也想的……”

望着他稚嫩的粉雕玉琢的小脸，我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的坚持是否正确？我所坚持的所谓“自尊”，在孩子眼里是否变成了一种残忍的伤害？每个父亲都是每个男孩子天生的偶像，允正在他心中是既遥远又神圣的，同时又充满了好奇，而我却剥夺了他们父子团聚的权利。

望着床头桌子和书架上允正的照片，我明白了晰儿为什么非要把它们摆在自己的房间里。

“对不起，晰儿，是妈妈自私了。”

“晰儿，把碗里的麦片吃完，不可以浪费哦。竹姨，不用忙乎了，我吃饱了，有个会议赶着要参加，马上要走啦……”

我一边督促着晰儿吃早餐，一边往嘴里塞着面包，耳朵还在留意着电视里的财经新闻。

“现在报道一则国际消息:美国ss国际集团因高层贪污丑闻，再次面临人事和财政上的巨大冲击，年轻的全球执行总裁金允正先生日前出席集团高层会议，公开表示绝不姑息集团内部腐败现象……”

我停下手里的动作，望着电视画面里的允正，正被保镖和ss被解雇人员围在中心，场面异常混乱，推拉中一副冷然自若依然屹立不倒的坚挺身姿，目光如炬，坚定得如巨人一般。

“父亲！妈妈，父亲！”

晰儿指着电视里的人大声说道。竹姨恰好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连忙道:“晰儿快点吃，看竹姨给你做了香喷喷的煎鸡蛋……”

“我走了。”

我不紧不慢地拿起包包，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如往常般出门，启动车子，然而脑子却定格在了那双坚定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像针尖刺着我的心。

手机猛然响起来，把灵魂拉回到躯壳里，望着屏幕上一个“他”字，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手指颤抖着滑下接听。

几十秒的沉默，仿佛一辈子，我甚至可以听到他微微的呼吸音。

“若曦……”

“嗯——”

还是沉默。

“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可能会有一些人出现在你周围，你不要太在意，他们不会影响你的，等过了这一段，他们自会离开。还有晰儿，让竹姨好生看着，别让他到处乱跑。”

“好！”

“若曦……”

“在呢……”

我用手擦掉即将往下坠落的泪珠，想要说点什么，好让时间能长一些，再长一些，可是喉咙堵得难受，到了最后，竟是无语凝涕。

良久。

“若曦，你后悔吗？”

“若曦一直在顺从自己的心，从未后悔过！”

也许想说的话太多，想表达的也太多，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我舍不得挂掉，只是拿着手机听着。

“大少……”

那边传来高守礼的声音，终究还是要挂断了。

我木木地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响，喃喃自语:“晰儿说想父亲了，我也想你了。”

走出博物馆古朴的大门，原来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却下起雨来，五月的杭州城大部分时间都是氤氲在烟雨蒙蒙中，给本来就秀美娇柔的烟雨江南添了些朦胧的浪漫，如水墨画般带着雅致的忧郁。

我在博物馆门口买了一把油纸伞，撑着，不去取车，反而想好好感受一下秀美的江南景色。

“要是十三在的话，大概会诗兴大发，胡乱浅吟低唱几首乐府诗吧？或者横箫一曲，荡舟西湖，饮酒作乐，再有美人在旁，定会美死他了。”

转过一道回廊，不禁盯着石柱子发起呆来，那日在街头慌乱地在雨中寻找允正的画面划过脑海。

我是喜爱自由的，讨厌被规矩束缚的拘谨，是因为我依然保有一颗自由的心，多少有些不甘的情绪。然而经历了这么多，棱角早已磨平了，心境苍凉了，高傲与不羁早已随着年龄淡化了。此时此刻，我开始对安宁与平淡产生了向往，觉得那样也蛮不错。

身后不远传来一阵刺耳的摩托车与急刹声，有人骂道：“眼睛瞎了吗？照着人撞过来！”

我扭头去看，只见两个骑着摩托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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