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作为交际者我是不合格的

“又见面了！”她脸上沁出一抹温和的笑容，那是种几乎可以让所有人不由自主放缓心情和颜悦色去面对说话之人的笑容，当然，［几乎所有人］中不包括我。她转过身，对着几个看似是密友的人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碰上个熟人，要稍微耽搁一会儿了。”

不就见过一面吗，又怎么称得上是熟人呢？（注。熟人：认识够久到会开口向他借钱但又没熟到会愿意借他钱的人；会因为对方的贫穷与落魄而疏远关系，又会因为对方出名而立刻赶快拉拢的友人。）连面缘都算不上结过，充其量是距离稍近一些的［高等陌生人］。

这不禁让我有些怀疑与异想天开，我是不是把感冒传给了那只猫，猫又传给了她，她记恨于我？亦或是猫跳到我怀里时扭伤了腿？那个都不合理啊！何况我最近没有感冒，不对，只对杨玥有一点……

我嘴角往上扯了扯，自认为正常地拉起一个微笑。“有什么事吗？”此时好在眼前没有镜子，才不知道笑得有多么僵硬，简直堪比僵尸级别，不过若是看到，之后的话恐怕就说不下去了。

幸运的是，女孩没有失控地笑出来，仍一本正经，她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我们见过，上个星期，在车站。”语调也一本正经得让我有些尴尬。

“是……吗？”

““我的猫还扑到你身上去了呢，搞的我都不好意思，其实它平时没那么黏人的。”

“呵……呵呵。”

“还有，原来你是北高的啊，我想校服为什么那么眼熟。”

“……也是。”

如这般，几分钟内尽是没营养的话题，我仅以最为简短又不失礼的回答稍加敷衍地带过，等待着适合我问出问题的那个时机。大约五分钟之后，她终于暂停了几秒，而我也得以将早已储蓄好的一句话问出口：“猫还好吗？”

她愣了一愣，回答道：“挺好的呀！”接下来的短暂瞬间，她的神情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不仅是疑惑，还有一种令我匪夷所思的情绪掺杂其中。

“自从上次碰见你，它活跃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本来对我也是爱理不理。我说，你们两个不会是同类吧？或者说有什么共同语言？”

共同语言倒算不上，只是想弄清，拥有那等穿透、洞察力、摧枯拉朽般击溃我所有防御直达深处的眼神的，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一点，无论如何想弄明白，即使想要明白与能够明白是迥然不同的两样东西。

“是吗？”我略微变换语气，不冷不热地给出反应。

“为什么感觉你那么敷衍？”

“不，我超认真的。”我确实很认真地在想怎么把［再见猫一面］的愿望说出口。

忽然，耳边响起令人心烦的音乐，随后听到有人通过话筒之类的扩音设备在讲话。“同学们，今天……”显然，所谓交流会正式开始了。

“稍微过来一下。”她凑近些，轻声说道，虽因周围纷杂的声音而听不太清，但大体意思还是能接收到的。可我当时确实多想了一点：什么意思？叫我去干吗？好事坏事？为什么不能再这里说？难道是……表白！不，唯独这个不可能，一见钟情什么的只存在恋爱教科书的扉页。

见我没有反应，她微皱眉头，竟直接拽气我袖子的一角往与人流相反的方向走去，此刻我回过神来，只得任她拉着走，有点不敢看周围的人：完了，我会被周围男生用眼神毙掉的。我几乎可以听见有人在议论。

“哎，那个女生是谁？好漂亮。”

“这校服……是南高的吧？嗯，有资格做我女神。话说，那个男生是谁？怎么会站在我女神旁边？”

“可恶，我酸了。”

“这个男生……”

诶嘿，我好像出现幻听了，幻得好像还不是一般的严重，真奇怪。

等她停下脚步后，我才赫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噪音轻了许多，人群聚集在远处，隐约有些许声音穿过空间到达这里。

“我说，带我来做什么？”

她深呼吸一次，这让我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我，唐沐芸，作为南林高中……不，作为我自己本人，邀请你加入我们。”

“不……”

“允许我做一下介绍，我们，指的是我创建的［摩登音乐研讨会］，简称摩音社。与学校无关，是真正立足于社会上的社团。”

“我拒绝。”开什么玩笑，换作别的一些纯情小男孩可能会上当，可惜对象搞错了。见过一次半面、都不知道对方多少信息的女孩，会拉我加入她的社团？还是学校管不着的那种？我很清楚，类似于青春恋爱喜剧的展开是绝不可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尤其是我身上。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这就对了，虽然斩钉截铁的语气使我有点受伤，不过事情还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

“我不会邀请你，现在，强迫你加入，你非加入不可。”

“没wen……什么？”我郁闷至极，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我重复一遍……”

“不用，知道了，我还是拒绝。”

“理由？”

“我没空，学校的社团就够我忙的了。”希望这出［空城计］起作用吧。

“你不可能有社团活动。”好的，城破了。

“哦？你怎么知道没有？那个社团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你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

完蛋了，演过头了，周围人不少，一旦她真的去问，多半会被回答：“那个人是谁？我们学校有这个人吗？”稍微好一点的话“噢，他就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太长时间没有和女性生物交流，应变能力直线下降。

“不用，我不需要问。”

“你怎么敢这么确定？我好歹在学校也算是一个强人了好吗！”的确，这不是说谎，以我年级第二的实力难道不强吗？额，从某种程度上来讲。

“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糟了，和杨玥较劲时那种小孩子气的话又蹦了出来。

名为唐沐芸的女孩面无惧色，毫不迟疑地提高音量说道：“我就是能确定！”出现了！［孩子气的人］二号！

我对她的突然激动莫名其妙，暗自庆幸没有别人在四周，不然我会尴尬到死。

就在此时，唐沐芸的眼神动摇了一瞬，虽然马上恢复了正常，依旧被我这个大有问题的人类捕捉到了。这恐怕是我为数不多比一些人强上一线的地方了。

但是，我可以明确判断，或者说断定，那份动摇绝不是因为我。曾经有一个朋友，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交心之人，他同样有过此样的眼神，。事后，我在知道他竭尽全力保护的东西的同时，也了解到：他是因为眼前之物与耳畔的话语触及内心禁区，才会流露那种眼神，在次以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我大幅度吸了气口，努力把逼到眼角的某种东西忍住，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绝对……有故事，她经历过我难以想象的事。

她对我的视线置若罔闻，嘴中喃喃出声，振动空气传播到我的鼓膜。

“那个人……”之后一段时间她的话，我一句也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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