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幻想即兴曲

在我们移步古典社的同时，渐台一直紧抱亦织不放，而亦织只是一脸无奈地任凭摆布，拖着她向前走。如果我能被白长裙的天使（缺个光环）这么做，想必此生死而无憾，这点和孔子的“朝闻道，夕死可矣”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们不应该是今天刚刚认识吗？看来好熟悉呢。」

「学长误会了。事实上，我们认识是一个月前的事。那天我来四楼考虑天文社是否要搬迁现在这个教室，结果听到了她的竖琴声。对了，学长可知道天琴座？」

「嗯，是星座的名字吗？」莫名其妙的问题。

「是的哦，织女和渐台都是天琴座的主星，而天琴座又是因为形似竖琴而得名。这点来看，我们倒是很有缘。」

「啊，说不定我们的名字也很有缘分。」

时钟指向六点，夕阳西下，一派黄昏景象。校园内外一如既往地亮起夜晚星星点点的灯，活动楼下是众多社团的嬉闹声。今天也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刘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据渐台说是因为老师看到我扑倒亦织后就觉得今天的课没法上了。而他又事务繁忙，今晚约好了绫北音乐学院的老友打麻将，便不再等候。（这里顺带一提的是，建立于中央直辖市绫北市的绫北音乐学院亦是全国赫赫有名的音乐学院，刘老就曾在此院读书。）

我们依次就座。在准备开始的时候，渐台突然提出想让亦织同学见识一下“钢竖二重奏”。说是这样，我们连一点准备都没有。顶多是有一种乐器加入伴奏协调音色。但竖琴通常作为整个管弦乐团的衬托，但钢琴和竖琴的组合未尝不可。我便应允下来。

赵亦织喝着自己的那份拿铁，举起手机示意录像。

「渐台同学，准备好了？」

「就等你了哦。」渐台对我露出了甜甜的微笑，她纤细的双手已经蓄势待发，再过一会，这双手将在竖琴中不断地翻飞起舞，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芒。

我打了一个就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

「肖邦，升c小调幻想即兴曲，作品66号。演奏：高彦，刘渐台。」

「能不能不要念出来，搞得像真正比赛一样。」为了仪式感，每次我都习惯性地如此播报，以至于渐台有几次差点把一旁的打点计时器扔过来砸死我。

我的左手按下第一个力度为f的弦音，一个小节后右手迅速补上奏出和声，曲子的高潮没有半点拖沓，直接开始。

幻想即兴曲66号是肖邦的遗作，作者认为这首乐曲的主旋律与莫舍列斯的一首即兴曲的主题有些相似，因此拒绝在生前出版，不过这首时长约4分半的即兴曲的内涵和旋律都比莫舍列斯优秀的多。

第一部分，升c小调，激动的，不宁的快板，两个乐句交替变化组合进行。我的指尖克制着没有抬起太高，紧紧贴住琴键使旋律保持柔美和自如。右手16分音符一拍4个音对应左手8分音符1拍3个音，这样的节奏型迅速**能使听众产生出一种幻觉，在对比中推动曲子前进。而第二句开始，力度转p，靠近第二部分时再转pp。

演奏一首曲子，最关键是把握情感，而这首曲子的最大情感就是透明的，纯洁的幻想。激扬高歌的曲调绽开，却多了无数色彩斑斓；作者浓墨荡开一笔，凭空造出若隐若现的美丽世界。而作为美丽世界的代价，我的手腕不得不急速律动和进行大跨度跳跃。

幻想，这与竖琴的空灵音色相得益彰。我分神注意渐台的伴奏，她已经开始随着我的弹奏进行相应补充。我注意到很多地方的弹奏都是以低沉的琶音略过，但主要部分还是与我合拍，这使整个演奏有了高低起伏和脚踏实地的感觉。

随着象征第二部分到来的属和弦乐段，一段快速的情感表达奏毕，曲子进入抒情部分。第二部分，降D大调，标记Largo 广板，Moderato cantabile 如歌的中板。这段部分，我突然决定让给刘渐台，因为竖琴的华彩（乐队暂停演奏，由独奏者充分发挥其表演技巧和乐器性能。以达到升华作品的作用）乐器属性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出幻想即兴曲流水般的梦境效果。

一个眼神，渐台就知道了我的想法，并点头表示同意。

尽管我对竖琴没有基本认知，但是刘渐台的快速切入直接营造了像月光下喷泉汩汩涌出的奇景美感，我不禁想起约翰·威廉姆·沃特豪斯的《享乐主义的马利乌斯》：美貌的少年被去河边汲水而被众水仙拉下水淹死，但茫茫的夜色中，众仙女的动作又是那么柔情脉脉，轻柔挽抱，一切都是梦中的景象。我要做的无非是跟在渐台的身后做些修补工作。

这就是竖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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