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九级突袭

是婴儿，以及他收养的那八个孩子：露露、童童、妞妞、囡囡、阿鼻、小耳、嘴儿、眼眼。孩子们穿着明显不合身、却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服，小手紧紧攥着婴儿的衣角或彼此的手，怯生生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对周围钢铁洪流和离别悲伤的茫然与不安。

长天大元老，四人中最为年长、须发皆白的老者，首先注意到了他们。他威严而略带沧桑的目光落在婴儿和孩子们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深沉的疑惑：“这是？”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力量感，让周围嘈杂的声音似乎都为之一静。

其他三位元老的目光也同时聚焦过来，脸上带着同样的探询。

婴儿抬起头，清秀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紧随而来的江晓他们。

江晓快步上前，站到婴儿身边，对着四位元老微微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恳切：“几位大元老，是这样的……” 他简洁而清晰地将婴儿如何在基地废弃角落独自艰难抚养这些孤儿，他们几人又如何决定共同承担这份责任，以及如今大战在即，他们都将奔赴前线，无法继续照料孩子的困境一一道出。“……故此，恳请几位大元老慈悲，能暂时收留照料他们一段时间。待战事稍歇，我们必当……”

他的话没有说完。丘水大元老缓缓抬起手，制止了他。老人深邃的目光逐一扫过那八个孩子稚嫩而惶恐的脸庞，最终落在婴儿那张平静得近乎没有生气的脸上。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深处，翻涌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惊愕，是了然，更有一丝深深的、沉重的悲悯。

“唉……” 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了整个末世的重量，从丘水大元老口中缓缓吐出。这叹息如同无形的涟漪，感染了旁边的落侠、孤悟、长天三位元老。他们互相对视一眼，无需言语，已然心意相通。落侠元老，那位气质刚毅如铁的老者，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浑厚：“基地深处，有‘育幼堂’。孩子们，可以留在那里。”

这简短的应允，让一直沉默的婴儿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他低下头，对着八个孩子，声音依旧平淡，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露露、童童、妞妞、囡囡、阿鼻、小耳、嘴儿、眼眼，” 他挨个念着孩子们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念得很清晰，“快谢过四大元老。”

八个孩子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眼前四位气息渊深、如同山岳般令人敬畏的老人，小小的身体微微瑟缩着，奶声奶气、参差不齐地小声说道：“谢谢…四大元老…”

就在这时，那个总是沉默、眼睛似乎总也睁不开的“眼眼”，忽然挣脱了婴儿的手，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跑到简雯面前。他努力地仰起头，紧闭的眼缝微微颤动，仿佛在用另一种方式“看”着她。然后，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高高举起一样东西——那是一只用废弃电路板和几根彩色电线歪歪扭扭缠绕成的、勉强能看出人形的小玩偶。

“姐姐…刀…打坏蛋…” 眼眼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孩童特有的含混不清。他把那个粗糙的“玩偶”用力塞进简雯冰凉的手里。

这一下像是打破了无形的屏障。露露抱住了江梦的腿，把自己最珍视的一块磨得光滑的彩色小石头塞进她手里；童童拽着吴龙的裤管，递上一个用金属片叠成的“飞机”；妞妞和囡囡互相推搡着，把几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圆溜溜的金属小珠子塞给艾兮和凌零柒；就连最调皮的阿鼻和小耳，也扭捏地跑到薛远、葛小亮面前，献上了几颗保存了很久的、舍不得吃的硬糖。年龄最小的嘴儿也松开了之前一直紧紧地抱着的婴儿的腿，他壮着胆子摇摇摆摆地走到江晓面前，抬起小脸儿擦着鼻涕举起柔软的小小拳头望向眼前如山一般高大魁伟的江晓奶声奶气道：“江晓哥哥，我可以跟你一起打坏人吗！”

突如其来的、纯粹的、带着孩子体温的“礼物”，像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垮了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士们心防的一角。简雯紧紧攥着手中那个粗糙的电路板小人，指尖能感受到冰冷的金属棱角和电线粗糙的触感，她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冰冷的臂甲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吴龙握着那架小小的金属“飞机”，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边缘，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铅灰色的天空。江梦攥紧了掌心那块光滑的小石头，仿佛汲取着某种微弱却坚韧的力量。艾兮和凌零柒看着手中的金属珠子，冰冷的触感却仿佛灼烧着掌心。薛远、葛小亮看着那几颗裹着廉价彩色糖纸的硬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江晓深吸一气，下颌线绷紧如刀锋，他定了定神蹲下身去抚摸着嘴儿的额头微笑道：“嘴儿很勇敢！但你现在还太小，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像大哥哥、大姐姐们一样去打坏人了！”

连一直肃立的四大元老，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流露出了更深沉的动容。长天大元老无声地喟叹，落侠大元老紧抿着唇，孤悟大元老眼中波光微闪，丘水大元老则微微颔首。这份在最深黑暗里挣扎出的、稚嫩而顽强的善意，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直抵人心。

就在这温情与悲伤交织、人心最柔软也最坚韧的时刻——

“轰隆——！！！！！”

毫无征兆！

一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巨响，如同亿万面巨鼓在头顶同时被最狂暴的力量擂碎！又像整个天空这块巨大的幕布，被一只无形的、暴戾的巨爪狠狠撕开！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从空气本身、从每个人的骨头缝里同时炸开！瞬间剥夺了所有人的听觉！

巨大的校场猛地向下一沉！坚硬无比的合金地面如同暴风雨中的甲板般疯狂跳动、扭曲！恐怖的气浪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猝不及防的人群身上！瞬间，人仰马翻！惊呼声、惨叫声、金属战甲碰撞的刺耳刮擦声，瞬间被那毁灭性的巨响吞噬！

所有人惊恐地抬头！

只见基地上空那层肉眼可见、如同巨大琉璃碗般倒扣着的淡蓝色能量防御屏障——突破者先驱基地赖以生存的终极壁垒——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极限的哀鸣！连核聚变弹都无法使其产生轻微裂缝的基地防御屏障表面，以某个无法观测的高空点为中心，无数蛛网般刺眼夺目的惨白裂痕，正以恐怖的速度疯狂蔓延、炸裂！每一次裂痕的迸发，都伴随着一次让整个基地剧烈痉挛的恐怖震动！

屏障之外，原本只是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此刻已化为一片翻滚咆哮、深不见底的墨黑漩涡！那漩涡中心，无数道粗壮得如同山脉倾塌般的惨白色闪电在疯狂扭动、炸裂！每一次闪电的鞭挞，都狠狠抽打在摇摇欲坠的能量屏障上，激起一圈圈毁灭性的、撕裂虚空的冲击波纹！阴风不再是呜咽，而是化作了亿万冤魂的凄厉尖啸，从高天之上狂灌而下，带着刺骨的、能冻结灵魂的深寒和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来自远古墓穴的浓烈腐朽气息！

“呜——呜——呜——！！！”

基地最高级别的应急警报，如同垂死巨兽发出的最后悲鸣，瞬间撕裂了混乱的声浪，以最高分贝响彻基地的每一个角落！红光疯狂闪烁，将一张张惊骇欲绝的脸庞映得如同染血！

“警告！警告！基地防御屏障遭受超大规模九级灵力攻击！重复！九级灵力攻击！能量指数突破临界阈值！屏障即将崩溃！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立即就近进入地下防护所！立即！立即！！”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失去了所有平稳，只剩下声嘶力竭的绝望尖叫！

“屏障要碎了！” 一个灵力战士发出凄厉的嘶吼，他体内的灵能感应到了那毁天灭地的能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大规模九级…是神罚吗？！”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炸开。

“快！保护孩子！保护老人！” 落侠大元老须发戟张，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他雄浑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混乱的警报和尖啸，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基地卫兵！执行‘磐石’预案！不惜一切代价！护送所有非战斗人员进入地下掩体！快！！”

他的命令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冷水，瞬间引爆了行动！

“后勤处！跟我来！引导群众！” 葛小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声高呼，身着武神躯战甲的魁伟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冲向最近的疏散通道入口。

“灵力营！结阵！‘不动山岳’！” 一名帅级营长狂吼，周身灵力如同火山爆发，璀璨的灵纹瞬间在他脚下蔓延开来。数百名灵力战士闻令而动，如同精密仪器的齿轮瞬间咬合，急速向他靠拢。炫目的灵能光流在他们之间疯狂流转、交织，一面巨大的、由无数玄奥符文组成的半透明光盾雏形，在人群最密集的上空急速凝聚！光盾刚刚成型，屏障碎裂处一道逸散的惨白电蛇如同巨蟒般狠狠噬咬而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光盾剧烈震荡，明灭不定，结阵的灵力战士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最前排的十几名士级战士更是口鼻溢血，身体摇摇欲坠！但他们死死顶住，脚下的合金地面被踩出深深的凹痕！

“基因营！顶上去！挡住冲击波！” 另一名SSS级基因战士营长咆哮着，全身肌肉瞬间膨胀，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的灰黑色泽，血管如同虬龙般暴凸！他如同一头发狂的蛮象，迎着从屏障裂缝处灌入的、夹杂着锋利能量碎片和刺骨阴风的狂暴乱流，悍然冲去！他身后，数百名力量型基因战士发出非人的怒吼，如同移动的堡垒群，用血肉之躯在混乱的人群外围筑起一道钢铁防线！

“砰！砰！砰！” 狂暴的气流和尖锐的能量碎片如同子弹般撞击在他们强化的躯体上，发出沉闷的爆响！火星四溅！有人被巨大的力量撞得连连后退，有人身上瞬间添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飙射！但他们半步不退，嘶吼着用身体为身后奔逃的妇孺老弱争取着宝贵的数秒！

整个基地瞬间化作战场与地狱的交界！

“简雯！带孩子们跟紧大元老！” 江晓的声音在简雯耳边炸响，冷静得可怕。他猛地一把将她和婴儿推向长天、丘水两位大元老的方向。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背后那柄阔大战刀的刀柄之上！刀鞘中，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意瞬间弥漫开来！

“吴龙！艾兮！薛远！组织反击序列！江梦！凌零柒！通讯全频段静默！启动‘暗影’协议！葛小亮！确保地下掩体通道畅通！”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从江晓口中迸射而出，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杀伐之气！他的目光如同极地寒冰，死死锁定着高天之上那疯狂旋转、如同末日之眼的漆黑漩涡中心！那里，除了毁灭性的闪电，似乎还有某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绝望的阴影正在凝聚！那阴影扭曲不定，散发出令人灵魂都在颤抖的恶意和威压！

“是！” “明白！” 回应声干脆利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吴龙和艾兮、薛远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般冲向混乱的前沿。江梦和凌零柒飞速操作着随身战术终端。葛小亮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嘶吼着指挥后勤人员。

简雯最后看了一眼被丘水大元老护在身后的婴儿和孩子们，眼眼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紧闭的眼缝努力地朝着她的方向“望”了一下。简雯猛地一咬牙，反手拔出腰间的战刃，清越的刀鸣瞬间压过了周围的混乱！她娇叱一声：“近卫营！随我保护大家撤离！” 身影如电，紧随在长天、丘水两位元老身侧，冰冷的刀锋直指混乱的虚空，为撤离的队伍开辟道路！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无尽暴戾与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骤然穿透了屏障碎裂的刺耳噪音、穿透了狂风的尖啸、穿透了混乱的警报和人声，清晰地、无比沉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带着一种亵渎生命、蔑视万物的恐怖意志！

高天之上，那翻滚的墨黑漩涡中心，猛地探出了一只巨大的、难以名状的“肢体”轮廓！那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粘稠的、翻滚的黑暗与惨白闪电强行扭曲捏合而成的恐怖造物！它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如同天罚之矛，再次朝着下方濒临崩溃的能量屏障，狠狠戳下！

“喀嚓——嘣！！！”

这一次，是最后的碎裂！昆仑基地赖以生存的终极护盾，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彻底崩解！化作漫天飞溅的、迅速湮灭的淡蓝色光雨！

毁灭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死亡之海，瞬间淹没了整个基地！

就在这绝望降临的千钧一发之际——

“哼！”

一声冰冷到极致、也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冷哼，如同极地寒风刮过战场！

江晓的身影，在防御屏障彻底碎裂、毁灭性的攻击即将灌入基地的瞬间，化作了一道撕裂黑暗的逆流光影！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周身爆发出刺骨的、足以冻结灵魂本源的恐怖寒气！他脚下的合金高台，以他站立点为中心，瞬间蔓延开大片白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杀意！他拔刀！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其颜色的刀光，骤然亮起！那光芒并非炽热，而是极致的“无”——吞噬光线，冻结空间，斩断因果！刀光逆卷而上，带着一往无前、斩灭万物的决绝意志，悍然迎向那从漩涡中心探下的、由黑暗与闪电构成的灭世之“爪”！

刀光与魔爪，在昆仑基地上空，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呃！” 正指挥灵力战士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护盾的那位帅级营长，猛地身体剧震，喷出一大口鲜血，护盾的光芒骤然黯淡！他死死盯着高空中那两道毁灭性力量对撞的中心点，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体内的灵能本源，在那对撞的余波中，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难以言喻的恐惧颤栗！那感觉…如同蝼蚁仰望崩塌的苍穹！

吴龙刚刚一拳轰碎了一块砸向人群的巨大合金碎片，猛地抬头望向碰撞点。他那双沉稳如山的眼眸深处，精光爆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不是因为那毁天灭地的景象，而是他远超常人的灵觉捕捉到了一丝更深层、更本质的东西——一丝从那漩涡核心、从那灭世魔爪背后弥漫开来的气息！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古老！仿佛跨越了亿万个纪元的漫长时光尘埃！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漠视一切存在的…腐朽！

那不是异魔的气息！异魔的气息是混乱、是暴虐、是吞噬！而这…这更像是…某种在无尽岁月长河中早已被遗忘、被埋葬的…神骸苏醒时…发出的…第一口呼吸！

一个冰冷到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词，瞬间冲入他的脑海——诸神！

“呃啊——！”

剧烈的痛苦打断了吴龙的感知。一块被爆炸冲击波掀飞的、边缘锐利如刀的厚重装甲板，如同死神的回旋镖，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切入了刚才那位喷血维持护盾的帅级营长的后背！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他高大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身下由灵力构筑的护盾光幕发出一声哀鸣，瞬间崩散了一大片！空门大开！

“营长！！” 周围的战士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毁灭的阴影，带着诸神苏醒的冰冷呼吸，已然笼罩而下。真正的黄昏，才刚刚撕开它血腥帷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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