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雾幔广场

黄昏时分，天边被一层温柔的橙红色渐次晕染，恰似一幅天然绘就的油画，飞鸟们也像是听到了归巢的号角，纷纷向着自己的家的方向飞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祥和的气息。在守卫那略带审视的目光下，夏祈安坦然地递出了身份证明。守卫仔细地查验着，目光在证件与夏祈安的面容间来回游移。终于，在那一丝紧张的氛围中，查验结束了。夏祈安这才缓缓迈动脚步，踏入东城门。

外城墙高大而厚重，以土、石或砖砌成，部分地段会在外表涂抹灰泥或石灰以增强坚固度，使之牢不可破。墙体自下而上逐渐收窄，提升了整体的稳固性。城头之上设有城垛，供士兵站立和射击。

原本按照当前的发展水平，战争主要依赖空中力量，不需要御敌的外城墙。可随着念力者的发展，夜晚的世界变得愈发不安宁。如今的夜幕之下，时常遭遇到因遗留特质变异甚至误食的野兽所侵扰。

护城河的水面因久未清理而泛起一层浑浊，几缕浮云倒映其中，更添几分萧索。踏过吱呀作响的吊桥时，小鱼终于忍不住开口：“宿主你为什么要用真实的身份啊?你需要易容的话我完全可以做到，不需要你成为‘魔术师’。”

“没有必要，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世界之书短时间之内又不可能锁定我。况且，如果不用自己的身份留下点痕迹的话，我想将来我会疯掉的。”夏祈安轻声说着，目光落在那洁净无瑕，毫无遮挡的左手。而且，在低谷的人生也总要重新开始的嘛。

“那好吧。”小鱼没有继续追问，反倒主动转移了话题，语气中透着几分自豪：“入城的时候我把你占卜领域的磁场屏蔽了，不然你一个双门路肯定会被世界之书特别关注的。”

“你在看什么?”此时已进了内城，夏祈安停在新闻栏旁，小鱼见他迟迟没有回话，也好奇的凑了过去。在艾瑞斯，有三种报道最流行，分别是：最实惠且传播最广的《民政好闻》、最富有价值最准确的《快札报》及多报道沿海地区事件的《旦夕讯》。

小鱼首先看到的就是关于艾瑞斯帝王文昭帝颁布的刑事司法改革法，其中实施“捕诉一体”改革最为瞩目，这法旨在优化和完善检察权运行机制。还有一些条款太过冗长，他并未多加停留，转而看向了夏祈安目光所及之处。

小鱼低声道出那则报道的内容：“星轨符回归更名为灵符，先觉会对此声称，无论星轨符与灵符是否是同一人，均将予以格杀......”话语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片刻静默后，耳旁传起夏祈安略带责备的声音：“你当时只提到世界之书会对我下手，可没说还有其他的隐秘组织。”

“啊哈哈，这说来话长。”小鱼尴尬的笑了几声，试图缓和气氛，“星轨符原来是世界之书的人，被先觉会的头联络上了之后，邀请他入会。后面星轨符一时兴起，顺了先觉会的A级收容物和别的东西跑路，然后就变成你知道的这样了。”

“A级收容物?”夏祈安下意识重复了一句，眸中闪了闪。这是最高级别的收容物，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存在，一旦启用，其后果不堪设想，甚至足以摧毁一座城市。

“嗯，就是那个十字架护符。”小鱼的话音刚落，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层薄霜，气氛再度陷入沉寂。夏祈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才缓缓道：“那么，你让我带着，是想让先觉会更好、更彻底的报复我吗?”

“没有!我已经重铸了它的外形，且大幅度减小了副作用，你现在佩戴没有问题。”小鱼说完，轻哼一声，迎上夏祈安充满质疑的目光，干脆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是星雾之海!我祈求祂帮我封印和重铸的，行了吧?”

夏祈安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枚德里递给门口的商贩，换取了一份简易的城市地图。他展开地图稍作查看，便迈开步伐朝城内行去。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喧哗声，还有偶尔爆发的小争执交织在一起，仿佛这座城市独有的背景音乐，在他耳边不停回响。然而，随着他脚步不断向内区深入，那些热闹而嘈杂的声音渐渐被抛在身后，最终只余一片相对的宁静。

“还有房间吗?我要一间。”少年的声音虽然轻，却清晰的传入了前台先生耳中。抬起头，眼前这位明显低于艾瑞斯男人平均身高的少年让他微微一怔，但职业素养让他迅速恢复了平静，礼貌回应道：“有的，二楼第一间，30德里一日夜。”

“一周。”夏祈安将两张10费叙纸币轻推向柜台，接过找回的4费叙和房间钥匙，转身朝着楼上走去。步入房间后，他站在窗前，窗外的残阳渐渐西沉，见时候尚早，便拿了换洗的衣物走进浴室。刚迈入门槛，他动作顿了片刻，回头对着门外空荡荡的房间道：“要不，你出去帮我看着时间。”

“谁要看啊！”小鱼气愤地喊道，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与羞涩。尽管如此，他却无法掩饰那滚烫的脸颊，仿佛被火灼烧一般。心虚地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试图逃离这令他尴尬的场景。浴室里传来的潺潺水声如同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房，让他意识到距离太远没有办法影响磁场。最终，他只能气鼓鼓地落在桌上，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

夜幕低垂，一道迷糊的黑影在密林中飞快掠过，仅留下几缕难以觉察的异动，随即被夜风抹去所有痕迹。夏祈安顺着事先规划好的路径，轻盈的跃上城墙，稳稳站立于东城门与北城门交界处那不偏不倚的点上。

群星宛如细碎的银沙洒落天际，皎洁月光如水银泻地。夏祈安微微低头，将连帽轻轻拉下，遮掩住半张脸孔，抵御着夜风的轻抚，不让帽檐有被掀开的可能。正此时，寂静夜空陡然被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撕裂，那声音中带着原始的狂野与暴戾。他微偏头颅，扫向值守的念力者。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做出更多反应之前，他已经如同夜影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内黑暗之中。

在钟灯昏黄的光芒下，夏祈安的身影被拉得悠长。黄昏时分，他研究过这座城池的布局，知晓城市最中央的建筑是‘雾幔广场’。此地居民多信仰永夜迷雾，这里值守的念力者也是隶属于冰封卷轴。

夏祈安来到雾幔广场，行至永夜迷雾神像前五米处，缓缓仰起头。眼前伫立的神像身披深蓝色长袍，面容静穆，双唇紧闭;双眼缠绕着铁链，神像手持一根盲杖，柱体上却雕刻着一只睁开的眼睛。

夏祈安俯首，用加雷斯语低声诵念道：“无言之书，失明之境;感官之链，心灵之窗;沉默与黑暗的永恒主宰。无尽的沉默中，我寻求您的声音，深邃的黑暗里，我渴望您的光明。我向您祈祷，请赋予您虔诚的信徒超越视觉的力量。”

这是他在行动前特意向小鱼恶补的六大尊名及对应的祈求语句，原本祈求之前还需精心布置仪式。但他想着既然是为了扰乱视线，也不必过于拘泥行事，永夜迷雾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取他命。

话音甫落，夏祈安缓缓睁开眼，钟灯随之响起，清脆而悠长，一记接一记地在寂静的空气中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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